从京师城防提督驻所到相府需经华表坛,卢克忠经过时见场面比他找安塔海之前又有不同,短短半个时辰中竟又多了几万人,幸而汉廷治下已有过好几次大型的民众聚会,应对经验十足,而且华表坛当初在设计时便有了这方面的考虑,不但华表四周地方开敞足容百万之众,而且还以栏杆、矮垣、草地、花墙之类将整个广场划分成十六个可供民众驻足的区域,中间又有小道沟通以便集会民众进退,民众能由小道从交通主干线进入集会地,只要不是过分超容都能保证华表坛与皇宫之间的城市主道不会因聚会被堵塞,更可贵的是部分民众已在几次事件中培养起了遵守秩序的习惯,所以此刻聚集的人虽然众多,局面却未失控。
卢克忠见华表坛周围除了有自己派出的人在维持秩序外,尚有几个自己认得的密子,以及一些明显不是普通民众的人四处游走紧盯,便知相府枢密很可能都已经派出了人暗中监视。他到了相府,却没找到杨应麒,只寻到当值的陈正汇,因说起自己的忧虑,陈正汇道:“卢兄何必着急?现在不是还没乱么?”
卢克忠道:“现在虽然还没乱,但人越聚越多,总得防微杜渐才是。陈相你实对我说,丞相去哪里了?我找他去!”
陈正汇道:“我不瞒你,丞相去见杨元帅去了。”又道:“这件事情丞相比你还紧张,所以你也不必担心他会怠慢。只要民众情绪尚能控制,想来卢兄的人应该能够控制住局面。”
卢克忠道:“那万一失控呢?”
陈正汇道:“到了那时便不是你的责任了,也超出了你的能力之外,到时丞相和元帅他们会接掌整个局面的。”
卢克忠哼了一声,对陈正汇的回答并不满意。其实这等大集会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但像他这样的循吏做事最是小心,每次遇到这等事情都要吊起十二分小心唯恐出了差错,在他的行政理念里,类似的情况上次没失控不代表这次也不会失控,这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态度在旷达者看来似乎略嫌不够潇洒,但卢克忠却认为自己应该如此。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政治头脑,知道这件事情不止是京师的治安问题,其中还涉及到上层的争端,那确实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范围,因此便不再要求见杨应麒,只是道:“好,那我就到华表坛看着去,不过还望丞相早些拿出个章程来,别等事情乱了,那时便不好办了!”
卢克忠才要走,却见韩昉满头大汗跑了进来,也是要找杨应麒,见到卢克忠正要离开,叫道:“卢大人先别走!我有事找你!”卢克忠这才止步,那边韩昉便问陈正汇杨应麒在何处,陈正汇对答仍然方才,韩昉道:“好!我这便去枢密院找丞相去。”尚未离开,先对卢克忠道:“卢大人,你派遣人手,先将人群解散了再说!当街辱骂天子,成何体统!”
卢克忠看了他一眼道:“对不住,按规矩我没这权力!”
韩昉不悦道:“你没见那帮女人在说什么话么?这是谤君!虽说她们都是我大汉开国元老,一品诰命,但这般不顾国法礼制,那便是当朝重臣也不行!卢大人,你该不会是怕了皇后,要徇私吧?”
卢克忠奔波了半日,早有一肚子火,听到韩昉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发作道:“韩相你这是什么意思?谁徇私了?我真要徇私也该直接去奉承陛下,而不是去奉承皇后!”
韩昉脸色微变,喝道:“你说什么!”
卢克忠品阶在他之下,却不怕他,一拱手道:“韩相虽位居副总理大臣,不过京畿治安的事情不是韩大人该管,此事我直接向丞相负责!韩大人要让我做什么事情,先到丞相那里请到相令再说!下官还有事要忙,告辞了!”说完便走。
韩昉指着他的背影要骂,一时却又骂不出口,回头看陈正汇时,只见他脸含微笑,连连劝自己息怒。韩昉哼道:“陈相,你也莫太得意!这事闹大了,对丞相对陈相都不见得有好处!”
陈正汇一脸讶异道:“韩相这是什么话?我哪里得意了?如今帝后不谐,正是危难之际,我又哪里会得意?”
韩昉又哼了一声,转身出门,他走了之后陈显才从里面走出来,双眼迷蒙,似乎刚刚睡醒,陈正汇回顾问:“陈老午梦安好?”
陈显道:“还好,还好。”又问:“韩相怎么走得那么急?看起来还有些怒气冲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