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喻道:“我虽然老,这把老骨头还不至于在路上一个颠簸就散架了!你转告丞相,我明日就出发前往太原。如今诸事纷繁,我大汉虽盛况空前,危机亦是空前,有我在陛下身边,缓急之间或有作用。”
第二日扶病就车,完颜虎、折允武和杨应麒都来相送,他到太原之时,折彦冲已转悲为怒,正要兴兵给曹广弼报仇雪恨!狄喻虽然退役已久,但素知兵机,加上这次是陈正汇来请他的,所以也从中料到杨应麒是希望国家接下来能休养生息而不是干戈武躁,他自己亦持类似看法,心想:“举哀进兵,或能借此勉励士气,如今漠北之患已平,区区宗弼,不足为虑。但我大汉用兵已久,两河东海均已疲惫,在这等情况下兴兵,只怕纵然胜了,也要留下莫大的后患!而一旦南征有个好歹,伤了汉籍主力的元气,那更是倾国之祸!”赶紧上前劝谕。
折允文、韩昉等见到狄喻无不喜出望外,齐来迎接,折彦冲见到狄喻,脾气也稍稍收敛,挥手道:“叔叔来的正好,我正要亲征宗弼,谅他河南数州之地,也不用动这云中、太原兵马,还请叔叔代我坐镇河东,我这便往洛阳、河内调兵,会同开远,双管齐下,破了汴梁为二弟报仇!”
狄喻一路来舟车劳顿,这时振作精神,快步上前道:“陛下,此事还得慎重!宗弼的人马都布置在北线,对我们防范素严,虽然对付的是同一个宗弼,但我们要南下,比赵构的兵马北上难得多。再则我大汉征战经年,国库空虚,两河疲惫,西北中兴府也还未攻克,当初既定下先北后南的策略,而这策略亦已见奇效,漠北漠南、云中甘陇相继枚平,何不再等些时日,待甘陇大定,民力稍舒,那时再大举南下,非但汴梁可克,便是其它不服王化者亦不在话下!”
折彦冲听到最后一句“不服王化者亦不在话下”,哪会不明白狄喻的意思?却仍垂泪道:“叔叔说的是国家大事,但二弟因宗弼而逝,我若不亲鞭其尸,何以慰二弟于九泉之下?”
狄喻忙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何况广弼捐躯于两军交战之中,此仇乃是国仇,此事乃是国事!广弼他宁可自己经年曝骨、久不入土,也要掩藏自己的死讯,为的都是国事啊!他今日若能重起于地下,也必期盼陛下能以国事为重!”
折彦冲道:“怕之怕我师未到,宗弼却已死在赵宋南卒之手,那时岂非大恨?”
狄喻道:“赵宋纵得宗弼,首级亦必归我!只需我大汉国运昌隆,鞭尸之仇,必能得报!眼下当先为广弼举丧,让他早日入土为安方是!”
左劝右劝,终于劝得折彦冲哀叹而罢,吩咐韩昉拟旨,以开国未有的规格操办曹广弼的白事。
第三三三章 灵寿坟(下)
曹广弼虽为汉军武将之首,但他逝世后文人们也有得忙。礼部数日间议来议去,因听说曹广弼祖籍在真定灵寿,同侪中或有称其为曹灵寿者,且按曹广弼临终遗嘱亦是愿归葬灵寿,因此便拟了文书,追封其为赵国公,上奏请准。
折彦冲看到赵国公三字,勃然大怒道:“广弼随我草创汉部,开基之功与我等!河东之经营,陕西之进取,河北南部之囊括,皆出其力,拓土之劳尤在我上!他若在生,我便与他平分天下亦不为过!如今他为守黄河、定国本而逝,我竟只给他区区一个国公之名,天下悠悠之口,却该如何骂我薄情寡义!”
韩昉大恐,忙跪下道:“公侯之上,非臣等所敢妄议!”
折彦冲道:“议什么!赵王!”顿了顿又道:“将来我死了之后,他的牌位列我左右,让子孙敬他犹如敬我!”
群臣骇然,退了出来,纷纷来问韩昉此事可否。韩昉犹豫了片刻,先来问狄喻,狄喻沉吟道:“按规矩,这等大事应该是由政府议定,然后再递交元国民会议,元国民会议通过了再呈陛下,如今政府尚未议定,便来问我,似乎不合规矩吧?”
韩昉道:“封王之举,开国以来未有,所以礼部不敢擅决,恐遭物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