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局变法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改官制,裁这些派不上用场的衙门。这些衙门裁了,他们到哪里讨生活去?有钱的人先跑了,丢下他们来当忠臣。现在还要砸他们饭碗,是可忍孰不可忍,跟他妈的谭嗣同这帮幸进小人拼了。自从变法的风声出来,这帮子京官衙门画到也不去了,白帖子也不写了。整天拉同乡找老师求堂官,要具结给朝廷,说他们这些人对朝廷忠心耿耿,现在朝廷要给他们拿出一个善养之法,不能说丢就丢了。闹得之大,几次同乡聚会,数百京官在隆宗门外头跟大出殡似的,一帮老头子哭成一团,对着隆宗门里头大骂谭嗣同断子绝孙。
如此这般下来,让主持变法的谭嗣同他们不得不先下诏求是,然后冷一段时间再颁正式变法的大诏。慈禧还几次从园子里头捎话:“治大国如烹小鲜,何况变法这样的大事!宁可稳着点,不要太操切……”
如果说刘坤一还在,这位在各地督抚里头都有着极大威望,资格老能力够的老帅。苦心孤诣的还是在直隶撑起一个架子,初步稳住局面。大家伙儿因为刘坤一的存在还有点虚幻的安全感——反正糊弄自己是一件最容易的事情。大家还有精神在这里扯变法不变法的事情。但是随着刘坤一的死讯传来,才让朝廷上下都已经绝了指望,这下真的靠在这四九城里头的所有人自己了!
旗人进园子找慈禧诉说委屈,结果被老太太板着脸赶出来,还哭着训斥他们:“还闹!想把我闹进棺材才算罢休?现在你们就不能让我们娘儿俩省点心?徐一凡一进北京城,看你们到时候儿敢不敢找他闹去!非要闹得姓爱新觉罗的都回去钻老林子?以后再为这个事情来,一个个腿都打断!”
京官们起哄,步兵衙门的巡城兵也拉下了脸,一顿乱棍子,也不顾是不是有辱斯文了,打得这帮老爷子连滚带爬,哭声一片:“皇上啊,这就不要咱们了!”
这法,只有变了!要不然,整个大清,只有崩塌!
法既然要变,权既然要集中在制度局当中。这权力谁属,就是重点了。后党现在拿不出什么头挑的人物,世铎去后,一时凋零。而刘坤一又将他手头兵权留给了谭嗣同。大家几乎可以确定,今日大诏下后,谭嗣同板上钉钉的要领这制度局,主导这场末世变法。兵权,为政之权几乎集于他一人之手。他和徐一凡这两兄弟倒真是这末世的两个最耀眼的人物。有好事的人,已经给他在背后上了二皇上的尊号,也不是没有有心人挑弄其间。可是光绪对他的信任就不用说了,就连慈禧老佛爷都传出话来,什么关于谭嗣同的话都不要在她面前说,她什么都不听,你说了也是白费唾沫!
太和殿中,种种羡慕、嫉妒、敌视的目光,就集中在站在二品班次里的谭嗣同身上。而谭嗣同一身朝服,诚心正意,目光只是集中在自己的鼻尖上面。好像丝毫在意不到她已经成了满朝百官注视的焦点。
……眼见得就要走到自己人生的颠峰,为什么自己却殊没有半点喜悦,没有半点踌躇满志,只觉得有一种想放下一切负担的冲动?
路都是自己选的,没得抱怨……
净鞭又猛的响了三声,金磬也被敲响,嗡然有声。所有臣僚都低下了脑袋,就听见靴声曩曩,光绪已经从后绕出,走到须弥座前。皇帝的脚步声几乎轻得要被大殿里的呼吸声盖下去,有的人偷眼朝上看去,就看见二十四岁的皇帝,瘦削的身影静静的站在座前,眼神略微有点茫然的看着底下微微晃动的一片红顶子。
皇帝脸色近乎纸一般的苍白,腰也驼了下来。站在那里失神片刻之后,才缓缓归座。
空荡荡的太和殿里,慢慢响起了光绪的声音:“诸臣工……”
变法的大诏,随着光绪的金口玉言慢慢的吐出。一切都是如谭嗣同之前和皇帝的密商。
设制度局,正式筹备变法。
筹练新军,先练六十营。指拨津海关收入为练新军经费。不足之处,准新军募练大臣用任何手段便宜行事,尽量筹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