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一凡到!
中国仍然有可战之军,仍然有不屈之士!
整个毅军大营,上万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支不大的队伍上,都集中在走在队伍最前面,那个年轻得过份的军人身上。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自然是徐一凡。他一身都是洋式军服作派,几个月的东征西杀,已经让他脸上满满都是风霜,在这刻意挺直腰板拿架子不耍宝的时候儿,自然有一种沉毅英武气概。他身后数百骑马步兵排跶而入,兵都是精兵,官都是骁锐,更是百战余生兼百战百胜的雄师,这苍龙旗一指,数百人沉默不语的列队而进。虽然仅仅不过数百人的规模,就镇得毅军上下近二万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徐一凡骑在马上,浑身精气神都绷足了。带几百人而深入锦州,朝廷对他什么态度,他明白得很。要不然当初就不会死死的缩在平壤,绝不离开自己的势力范围了。现在这次行险,也是不得不为,锦州几万清军,要是得了朝廷什么旨意,有胆大妄为的家伙,扣了他都算轻的!
本来以他现在的名望,还有清廷驭下全用敷衍的能力手腕,不用担心这种安危问题。可是临从辽阳出发之前,谭嗣同的一封电报让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帝党这些书生,居然准备动手了!还想当然的把他徐一凡划到了他们那一拨儿,以为徐一凡对于光绪受恩深重,必然会粉身以报。这牵涉到赤裸裸的权力斗争,到了试图用兵逼宫的地步,后党那些人物会有什么反应,那就不难想象了!说实在的,徐一凡对帝党的手腕本事一点不看好,历史本来就证明了嘛。他们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闹这么一出,要是后党上下对他来锦州抢权有什么不好联想,采取断然手段那就有好看的了————接到谭嗣同电报的时候儿,他都恨不得朝慈禧大哭一声:“我是冤枉的啊!”
惟一之计,就是在北京那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昼夜兼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了辽南的兵权!只要往来通讯联络的孔道——尤其是电报控制在他手中,他就不难带着这几万人独力行事。到时候儿不管是用官衔压,还是用大义名份压,甚至用好处收买,有大把的手段可以玩儿。带兵打鬼子,说到哪里都没有错处!
到了大凌河一带,发现宋庆顶在前面,锦州却不知道是丰升阿还是依克唐阿在驻扎。辽南诸军的矛盾也就一眼就看明白了,在锦州城关内外驻扎,守着文报渠道的是清廷真正信赖的人,在大凌河顶着是倒霉孩子,拉哪派打哪派再明白不过了。饶是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先派传骑通传,得到宋庆全军摆队相应的消息才渡过大凌河。
看来北京城一时还没有生变,或者生变的消息还没传到锦州这里!
难道这气运,真的还有挽回的余地?
一群戈什哈在营官的带领下,扛着长把苗子,天鹅号,宋字认旗飞也似的奔迎过来,远远的就跪下拉长了声调报履历。在徐一凡这个位置,已经能看到中军帅帐,也能看到帅帐前面黑压压等候的人群。按照体制,应该是宋庆带着麾下将备直到这里来迎候的。宋庆是帮办,站班行礼,其它将备,全部跪接。现下却是宋庆派了他的亲兵营官代行这个仪注。七十多的老将了,多少还是要个面子。
跪在那边儿一地的宋庆的戈什哈们,迎接的仪仗都是七零八落的,可见田庄台一败,丢光了多少东西。听着他们声嘶力竭的报履历。徐一凡不等他们唱完就一摆下巴,溥仰顿时高喊:“起去!”
数百戈什哈重重磕头然后跳起,排成两条人队,吹起天鹅号,更有人放起抬杆,蓬啪和滴哩答拉的声音当中,徐一凡一骑当先,直朝中军帅帐而去。等清楚看见了徐一凡的身影,满白发苍苍的宋庆带头,一起迎了上来,数百条嗓门儿一起张开:“恭迎钦差徐大人!”
徐一凡呵呵大笑,利落的骗腿跳下马,一把拉住了作势要行礼的宋庆:“宋大人,一路辛苦!”
一边问话,一边仔细打量宋庆。这位白发老将筋骨结实,一副老营伍老丘八的气度,也是直愣愣的盯着徐一凡瞧。眼神中有点讶异,仿佛在惊叹徐一凡的年轻。扫一眼他身后的将备,大伙儿多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田庄台一战,毅军算是抵抗到最后,伤亡最大,到了锦州又是这个待遇,精气神都打坍了。
徐一凡身后的戈什哈和骑兵们都纷纷下马,肃然而立。毅军将备们的目光就在他们身上转来转去。除了灰溜溜的颓唐,还有不少不服气和憋屈。禁卫军是名满天下了,他们毅军在绥远一带戍边二十年,对大清没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却是这么一个下场!朝廷真是不公,听话的人这么惨,徐一凡和他的禁卫军以跋扈出名,现在却是如此!就连一打仗就跑的丰升阿,都比他们混得强!
这眼神徐一凡看得清楚,按照楚万里的评论,咱们徐大人,那该是多鸡贼的人?顿时他就是精神一振,好嘛,觉得受了冤屈,事情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