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不为难了,但是却让安侍郎心里冒火了。要他这堂堂的礼部左侍郎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去向李佑赔罪?
但在天子目光注视之下,确有错在先的他别无选择,又不想为这点事拂逆天子之意。只得无可奈何地对李佑躬身作揖,但口中紧闭不语。
李佑坦然受之,又对天子谢道:“多谢陛下主持公道!”
袁阁老看在眼里,叹在心里,作为领班首席侍驾大臣,他真感到脸上无光。
说实话,他们这伙人由于各种原因确实对李佑很排斥,并达成默契要将李佑与天子阻隔。但李佑显然也发现了这点,所以毫不客气地针锋相对。几个回合下来,倒让李佑占尽上风,真是情何以堪。
袁阁老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扬州城里还有无数的圈套和陷阱等着他们去踩,总有一种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的感觉。不过再一想,李佑算是地主,占优也说得过去,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俗语再次体现了而已。
当袁阁老常赤膊上阵与李佑争斗,往往当局者迷,现在则是旁观者清了。觉得李佑心思是并不在于计较短时间内得失,亦不怕得罪天子身边近臣。
从这两日可以看出,李佑在天子面前丝毫没有那种迫不及待的谄媚之感,大概他内心想做的终究还是能臣,而不是幸臣。
李佑是在朝堂上首倡天子亲政的臣子,有这个功绩在,注定了他在天子面前只要不太过分,便具有一定超然的资本。所以不必像别的近臣一般,为获取君恩需要去尽可能地靠近天子。
李佑所图并不是通过讨好贴近成为从龙之臣,而是不惜代价拔高自己在天子心中的形象。以最大限度地展现自己的精明强干,以最大力度在天子心中打下“有力之臣”这个烙印。
前有首倡之功,后有能臣烙印,只要有机会,天子没理由不用他。他们这些南巡的侍从之臣,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意欲隔绝天子与李佑是没多大用的。
风评待人苛刻的袁阁老扪心自问,虽然与李佑是对头,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李佑确实是个做事非常得力的人。从口才到手段,从运气到机缘,一样不缺。
他都这样想,那天子也不外乎如是……
其后随驾大臣各自散去,回房安歇。翰林院的白学士和李编修同行,路上白学士问道:“今日我叫你无论如何务必一言不发,你可有所得?”
李登高沉吟片刻,才道:“别人将我辈视为储相,但我辈可千万不可自己将自己看作储相。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李佑心里还想去见归德长公主,仔细追问昨晚没来得及问清楚的事情,所以有意无意地跟随林驸马走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