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比人气死人,晋平公只因为有个好爸爸,他就可以坐在军帐的主席,在他下面,列国诸侯只能抬头仰望着这位小孩的身躯,仿佛仰望大山一样。而郑简公却唯有站在诸侯下首,嘴唇不时的颤抖,吓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范匄坐在晋平公侧方,他旁边还有一张椅子是空的,那是留给元帅荀偃的。见到范鞅进来,范匄摆了摆手,示意范鞅先不着急汇报,紧接着,范匄把目光转向了郑简公。
郑简公努力了无数次,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郑国军队的队列中,正卿子矫看不过去了,他走出队列,站在郑简公的下首,与郑简公错开一个肩膀的位置,昂着头责问范匄:“寡君问:鲁国是晋国的盟友,我郑国算不算晋国的盟友呢?”
范匄眼珠一转,马上明白了子矫的意思,他笑着说:“外臣我反复跟郑国交代了,楚军没有能力大肆攻击郑国,而现在我军欲罢不能,我们劳动诸侯,可不能放弃到手的胜利,转而前去救援原本不存在危难的郑国。”
子矫的责问是:晋国把鲁国看的特别重,为了帮助盟友鲁国,连郑国遭到攻击,都不让郑国的军队回去救援,那么,晋国是没把郑国看做盟友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决不撤退
对子矫的责问,范匄的回答是:别瞎嚷嚷,楚国已经被我们打的没脾气了,它现在只会恐吓你们这些二流小国,只要你们不怕他们恐吓,坚持下去,楚国无可奈何……等着,等我们收拾完齐国后,一定会替郑国出气的,再好好教训楚国人。
子矫满脸怒色,他张了张口,鲁国的大夫叔孙豹赶紧在旁边插嘴:“寡君的意思是:我们鲁国感谢晋国的支持,但现在齐国人已经得到了教训,寡君无德,不敢再劳动诸侯。”
座上的晋平公没有发话,范匄跳了起来:“怎么能这样?你们鲁国人的主意怎么能一日三变?实话告诉你,寡君(晋平公)已经传信国内,命令国内其余的军队全部赶来,我晋国准备出尽全力,只为了帮助鲁国人出口气。但现在你们鲁国却要服软了,不肯继续惩罚齐国,这让我们晋国人怎么办?”
卫国军队统帅、执政孙林父咳嗽了一声,他跟晋国关系密切,所以言词没有顾忌,直接说:“我们卫国与鲁国是这样考虑的:第一,追逐齐军主力,如果敌人作困兽之斗,战斗必然十分惨烈,我军必然要承受重大牺牲;
第二,我们两个国家与齐接壤,进攻齐国的边塞要地,我们有巨大的现实利益。而且我们每占领一个齐国的边塞要地,等于削弱了齐国,壮大了本国。但如果继续进攻齐国的腹心,即使我们占领了齐国的城市,也无法守住。那样,等于劳师动众,损伤了自己却一无所获。
至于第三嘛……我看还是说实话吧:齐国是大国,我们两国与齐国毕竟是永远的邻居,如果我们这次做得太过分了,难免今后跟齐国结成死仇,而日后晋国人能否随时救援我们,打击齐国人对我们小国的报复,很是值得怀疑。因此,我建议,这次我们只争取胜利,但不为已甚。”
范匄气得直喘粗气:“好笑啊,不是我好笑,是赵武子——他刚才特地派家臣来告诉我,我们晋国军队如此劳动诸侯远征,既然是为‘征’而来,不打到齐国国都之下,绝不甘休。唯有这样,才能一劳永逸解除卫国鲁国的危难。”
孙林父懒洋洋的回答:“即使晋军攻陷了齐国国都临淄,又能怎么样?我刚才说了,齐国是个大国,他们失陷了临淄,依然有三分之二的国土可以依仗。”
范匄连续喘了几口粗气,他眼角突然扫到身边那张空着的椅子,猛然间,他醒悟了——鲁国与卫国跟赵武关系一向密切,这次,这两个国家居然敢与赵武子的意见犯拧,是因为元帅荀偃迟迟不出现啊。
孙林父是个老狐狸,他看到元帅荀偃久久未出现,又看到范鞅突如其来的出现在副帅范匄的身边,明白晋国卿族之间的仇恨,孙林父马上意识到晋国又将面临一次大的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