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征讨草原的时候,又怎么打得那么猛?”史可法不解问道。张大少爷苦笑一声,答道:“因为那时候,我手里有六七万的鞑靼骑兵当炮灰,他们死多少我都不心疼,现在我们那里还有什么炮灰军队?冲上前去耗一个,屠奴军士兵的生命就少一条啊。要是在这场追击战里面损失过大,我还拿什么去宣府收拾林丹?”
说到这,张大少爷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打仗看似简单,其实里面的学问比什么都复杂,除去武器装备和士兵训练这两样最基本的基础之外,还有军队士气、士兵斗志、地形、气候、道路、水源、后勤补给、友军配合和敌人意志等等等情况,都可以左右战场的胜败,少考虑一点,都有可能导致前功尽弃,兵败如山倒。人人都说我是大明战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又有谁知道,其实我是越打越小心,越打越心惊于自己以往的战术之不足,胜利之侥幸,经历的战斗越多,也就越不敢粗心大意,因为战争这门学问。是学无止境的啊。”
“张宪台指点得极是,学生受教了,学生也是向你学习越多,越发现自己的无知,越知道自己曾经的坐井观天。”史可法被张大少爷忽悠得一楞一楞,忍不住沉声严肃说道:“希望张宪台能让学生继续留在你的身边,向你多多学习,多多讨教。”
七月十四日,经过三天的追击之后,筋疲力尽的乱贼主力逃到了高迎祥盘踞的山西太原府兴县城下,理所当然的向高迎祥提出入城暂避的要求,但兴县城池太小,根本容纳不下这么多军队,更没有这么多的粮草为王嘉胤部提供补给,高迎祥也是理所当然的拒绝了王嘉胤的请求。屠奴军斥候探察发现乱贼败军未能入城后,张大少爷眼珠一转,果断下令道:“传令全军,就地驻扎休息,腾出时间和空间给高迎祥和王嘉胤狗咬狗去!”
“狗咬狗?张宪台你认为乱贼会内讧?”史可法惊讶问道。张大少爷微微一笑,答道:“乱贼的粮草早就断了,老弱妇孺又被我让孙传庭赶回了陕西,想吃人肉都没得吃,高迎祥盘踞在兴县将近,也多多少少屯了一些田,现在秋收刚过,城里多少有一点粮食,王嘉胤那帮快饿死的贼头还会不动心?”
张大少爷的乌鸦嘴向来就是一说就中,快要饿死的王嘉胤等贼头败军遭到高迎祥无情拒绝后,又发现屠奴军停止了追击,饿急之下果然向兴县发动了进攻,高迎祥奋起还击,与乱贼联军在屠奴军虎视耽耽的情况下内讧起来。结果一夜的血战下来,人多势众的乱贼联军终于攻破城门,杀入城中抢劫就粮,高迎祥寡不敌众,被迫带领败军和家眷逃往孟家峪,渡河逃回陕西。但乱贼联军入城之后,还没来得及高兴,张大少爷的屠奴军就已经尾随而来,连城都用不着攻,直接就从乱贼破坏的北门中入城杀敌,乱贼联军无奈,只得带着好不容易抢来的粮食弃城而逃,继续被屠奴军逃往南方。
……
先不说张大少爷亲自追杀乱贼联军,单说孙承宗率领的陕甘军队主力日夜兼程的赶往府谷和神木布防,经过六天六夜的强行军,孙承宗的军队终于抵达了神木县境,可是迎接孙承宗的,却是已经断粮两天的洪承畴军队,还有十几万面黄肌瘦的老弱妇孺。洪承畴苦笑着解释道:“这些都是乱贼裹卷同行的陕西饥民,张好古派孙传庭切断了他们和乱贼主力的联系,又把他们大部分赶过了黄河,只有少部分年轻女人被留在宣大那边——孙传庭说,这些都是陕西的饥民,宣大贫苦养不活他们,只能替我们照顾一小部分,剩下的请我们陕西自己处理。”
“那乱贼主力呢?”孙承宗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洪承畴苦笑答道:“往山西的南方跑了,张好古正亲自带着他的屠奴军追杀。”
“什么?”孙承宗身体一晃,差点没晕过去,半晌才吼道:“上大当了!张好古那个小滑头,他把战线回撤,骗乱贼渡河歼灭是假,真正目的是骗我们的主力北上布防!”
“张好古骗我们?”洪承畴一时没有醒悟过来。孙承宗大吼道:“张好古那个小滑头把乱贼主力往南边赶,满桂又从太原出兵接应,等到了临县一带,两支宣大军队会师,合力一打,乱贼主力要想不被歼灭,就只有西渡黄河返回陕西!我们的主力又被这个小滑头骗到了神木,后方空虚无比,那还有力量阻止乱贼渡河?就算我们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乱贼已经冲进了陕西腹地,我们再想赶回宣大,又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和心血了!”
“还有!”孙承宗越说越是愤怒,白胡子几乎都立了起来,“还有盘踞在兴县的乱贼高迎祥,还有盘踞在临县的乱贼神一元兄弟,他们本来都已经准备在山西扎根了,可这次也肯定要被波及到战事之中,十有八九,不光是王嘉胤这二十几路贼头要被小滑头撵回陕西,高迎祥和神一元这些乱贼也会跟着跑回陕西了!”
瞠目结舌了许久后,洪承畴才跳起来大吼道:“好你个张好古小滑头,阴完乱贼阴陕甘,搞了半天,你真正的目的还是想把所有乱贼赶回我们陕西啊!”
“鹿善继啊,老夫不听你的小人之计,张好古那会有这么容易得逞。”孙承宗现在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顿足叹道:“老夫如果不要听你的蛊惑来偷这只鸡,又怎么会蚀这么大的一把米?!”
第二百三十九章 帐算错了
“呜呜——,呜呜——,呜呜——!”进攻的号角声再一次在北方回荡起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乱贼士兵不顾刚停下来休息不到半柱香时间,也不顾破烂头盔里装着的米汤刚冒出热气,疲惫不堪的身体挣扎着站起,一把捧起滚烫的头盔,然后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抓起半生不熟的米粒麦粒塞进嘴里,胡乱咀嚼着咽下肚里。乱贼头目和将领也争先恐后的骑上皮包骨头的战马,同样一边大口大口啃食着半生不熟的米饭,一边没命的向南方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