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观看演练的诸侯人马多为北方出生,对于水上天气不熟,只看到天地突变,暴雨将至,都是吓的乱了阵脚,悄悄往后退却。刘备眼见风卷残云,对曹操、袁熙等道:“南方天气多变,不时风雨将至,我等还是先避避吧。”袁熙不等刘备说完,已是转身下山。曹操任凭风掀胡浪,兀自看着江心,笑道:“如此风雨,那人却不躲避,仍是挥剑调度,不慌不忙。他都不惧,我等何惧哉?”
江心之上,一船船头,一人迎风挺立。
刘备仔细辨认,那人正是横江校尉徐盛。
袁熙刚刚掉头,走下两步,却被一人拦住。袁熙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却是将军张郃。张郃目视着他,袁熙心里一寒,看看曹操、刘备兀自迎风挺立,不由脸上一红,不敢再看张郃,赶紧重又回去,站在了曹操、刘备身后。狂风刮了一时,大雨接着滂沱而至。任由雨水洗刷,曹操、刘备二人身子不动分毫,只是看着江心的船只在江面上左右摇摆,心也跟着波澜起伏。袁熙身子本来脆弱,此刻淋了大雨,不时就是喷嚏连连。旁边心腹将吕旷、吕翔二人走上前去,欲要劝袁熙下去,但看看曹操、刘备二人不动,他们终不敢擅自做主。
似是看透了袁熙的心思,曹操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二人快将袁贤侄扶回去吧,免得生了大病,在他父亲那里我们可不好交代。”袁熙如遇大赦,看了曹操、刘备一眼,赶紧让吕旷、吕翔扶着他走了。张郃呆愣一时,同着高览两人对望了一眼,心里具是失望。两个人看看袁熙下山了,也只得跟着下去。
江心的船只眼看一个个有序的回到了岸边,只有少数船只癫狂着被风浪卷走,损失极小,刘备是长松了一口气。曹操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道:“恭喜刘大人了!”心里却是对着徐盛的临危不乱的指挥调度的本事佩服中夹杂着莫名的敌意。刘备心知肚明,嘴上却是抱歉之极的笑道:“哟,你看,让盟主淋了这时的雨,担了许时的心,实在不好意思。”曹操看着刘备和自己身上的衣服俱已被雨水湿透,胡须上亦是雨串珠连,不由哈哈而笑,道:“既然已经领略过了刘大人的水师风范,我也不用担心明天渡不了江过不了河了,淋这些雨又算什么?”曹操不自觉的伸出手来,搭在了刘备手臂上。刘备亦是哈哈而笑,同着他并着肩膀,一同下山。
紧跟刘备和曹操身边的许褚、典韦二人,此时突然看到曹操、刘备携手下山,都是俱各一震,不明所以。难道他们成了好朋友了?许褚看了典韦一眼,典韦看了许褚一眼,暗暗纳闷。但他们眼看各自的主子与对方的关系突然融洽起来,也就不觉的对对方减少了些许敌意。许褚、典韦第一次不再怒视对方,客客气气的陆续跟上,不再抢道。
也许只有刘备和曹操自己心里明白,他们之间或许有英雄相惜之感,但只不过是一时,终究会烟消云散。就像狂风暴雨,霎时来霎时去。
天下英雄,唯刘使君与操尔!最后的英雄毕竟只可能是一人!一路下山,刘备与曹操二人除了笑两声,不再言语,却是各怀心思。到了山下,曹操不觉的放下了搭在刘备手臂上的手,看着刘备,突然哈哈一笑。刘备只觉他的笑声阴森可怖,声音里充满了无数的敌意。曹操道:“你我往日虽是仇敌,但在讨伐袁逆这件事上,你我须得同心戮力,方能建立不二之功。”刘备笑道:“我刘备公私分明,以前曹大人在徐州欠下的我会慢慢算还,在袁逆面前,我两还当尽释前嫌!”曹操点了点头。就在这时,突然一骑快马踏着泥水而来,翻身滚落在地。
刘备一惊,同着曹操望去。只见那人一张脸上被雨水打的浑浊,头盔落在地上,披发在肩。他看到刘备,扯着嗓子哭道:“大人,大人,徐将军徐将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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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万万也不会想到,眼看就要平安到达江岸的徐盛船只突然被风倾翻,连人带船全部淹没浩浩江水。风狂雨急,甚至都来不及解救,徐盛早就被江水席卷走了。
刘备甫一听到徐盛落难,头顶如有焦雷,轰然没有知觉了。他引以为重的徐盛,将水军全部希望寄托在身的徐盛,如何说去就去了!他呆愣了半晌,想到初时将皖口交托于他,他说了一些生啊死啊之类的话,当时听他口中的话太过晦气,还道徐盛活不了多少时候了,当时还一直担心着。只是许多时候过去了,徐盛一直平安无事,帮助他训练水师。万没想到,就在水师训练成功之际,他却突遭厄运。是天丧徐盛,最终要夺回徐盛么?
望天无语,唯心难言。
刘备尚在悲痛之中,忽听旁边一人轻声叹息着,转身离去。刘备转身一看,豁然是曹操苍茫的本影,不觉顿了顿。难道他也觉得徐盛死的可惜么?
曹操走了两步,心里着实惋惜非常。头也不回,径直回了大帐,不再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