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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夏道:“平叛的事,何止是针对宁王,鞑靼、漠南蒙古虎视眈眈,边军那边也要适当的犒赏,除此之外,还要提防各地的乱党,现在打仗和从前打仗已经不一样了,皇上那边的意思是,尽量不要征募民力,改征为雇,这又是一大笔开销是不是?”

叶淇语气平淡:“你既然要说,那么我便不妨问问,兵部送来的章程里,有一笔开销说是购买军械的,所费银钱竟要一千四十万,怎么?难道朝廷一开始没有给官兵们提供军械,这要打仗了,还得重新买过军械吗?”

刘大夏脸忽的红了,叹了口气,道:“你要说,那么不妨就说实话吧,诸位久在庙堂,是不知道情形,各地的军户所,尤其是江南、西南那边,国家承平了几十年,叶大人,军户们这几十年可没有日夜操练、枕戈以待,而是务农求生,刀枪全部存在库中,锈的锈、烂的烂,枪杆子都成了腐木,至于其他刀剑也早已不成样子了,老夫命部中的巡检去调查,竟是发现不少军户所中库中的刀剑俱都荡然无存,追究之下才知道,这些刀剑已经被人拿去改铸成了农具。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立即购买军械,以使江南各卫重新整备,以防不测。”

听了刘大夏的话,在座的不少人纷纷暗暗摇头,大家都知道军户所糜烂,没曾想到居然烂到这种地步。

叶淇冷笑:“军户所糜烂于斯,这是你们兵部的责任。”

刘大夏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再者说军户从未向国家问过一分的兵饷,国朝开创以来,都是靠他们自己养活自己,国家有事才想起他们,这难道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叶淇争锋相对:“军户不是农户,岂可与农户等同?说到底,还是平时懈怠。”

双方争得面红耳赤,柳乘风坐在边上听着,心里却在想,这也无怪乎到了在数十年之后,几十个倭寇可以追着数百数千的官军跑,几百几千人,就可以放肆的去攻打江南各地重镇,军户所已经彻底的沦为了农户,一群农民,拿着不像样的武器,怎么会有战斗力。

其实倭寇以一当十,并不是说倭寇的战力能有多高,事实上到了后来,戚继光等人开始招募军勇组织抗倭军之后,立即便在台州等地十三战十三大捷,可见其实倭寇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是之所以能为祸肆虐,只是他们他们面对的官军根本连军都算不上而已。

这样的军队指望打仗,柳乘风所抱的怀疑越来越大。

刘健眼看局面要控制不住,忙道:“诸位,现在我们要商讨的是平叛的事宜,叶大人说的不错,该追究责任的还是要追究,可是时雍说的也没有错,眼下当务之急是平叛,其他事,容后再说。”

这分明是有偏袒之嫌了,从刘健称呼上就可以看出,他称呼叶淇的时候,叫叶大人。而称呼刘大夏时,却称呼他的字,称呼叶大人虽然表现出了对叶淇的尊重,可是称呼刘大夏的字则显出了双方的亲昵,表面上刘健是在和稀泥,其实还是向着刘大夏的。

刘健倒不是因为和刘大夏亲密而因公废私,只是对内阁来说,解决问题才是当务之急,追究责任,这天下的赃官,天下乱七八糟的事多了去了,追究的了吗?

叶淇和刘大夏便不再吭声,刘健继续道:“其实兵部的章程,内阁也审阅过,里头的账目还是清楚的,问题也不大。户部这边呢,这笔银子也不是拨不出,所以内阁这边的意思,还是要尽快把事情商量下来,还及早拨出银两,做好平叛的准备,机不可失,时不待我啊,不能再拖延了。”

这句话没把叶淇气个半死,机不可失,早干嘛去了,从前这些人放任自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出了乱子就临时抱佛脚,叶淇的性子是出了名耿直的,是那种油盐不进的人,这时见内阁连通刘大夏施压,随即便道:“江南各军户所几十万人马,这就耗去了四百余万银子,银子花销出去老夫倒也不是舍不得,只是这银子是不是花在了不该用的地方。”叶淇冷笑,终于搬出了杀手锏:“几百万两银子砸在军户身上,诸位能保证这些银子花销出去,军户那边能担当起平叛重任吗?若是担当的起,老夫无话可说,兵部要多少银子,户部都照准,可要是担当不起……”叶淇别有深意的看了刘健一眼,语气加重道:“那么叶某人不禁要问,军户既是无用,却比边镇比新军要多数倍的花销,这银子叶某人不敢拨付,就算皇上那边点了头,叶某宁愿请辞,也不敢在这章程上加印。”

都说叶淇是个难缠的家伙,这一番话,顿时让刘健等人脸色都变了,这叶淇是逼着他们立军令状,问题是这军令状谁敢立?军户的战斗力谁都知道是出了名的低,让他们担当平叛重任,这不是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