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哈哈笑着,他抚摸着赵婕的脑袋,笑着解释:“这笔款项的来历,宗泽知道,王明叟知道,但他们都是正直的人,凭什么这些正直的人在这笔巨款面前都保持了沉默,因为他们知道我瞒下这笔钱的用意。
蔡京鼓动当今,说‘唯王不会’,他们视国家钱财如粪土,短短的几年间将国家百余年的储备都花空了,现在全靠我东征西讨抢来的钱维持奢侈的生活,但朝廷不能不留下应急的钱,如今朝廷各地分赃库都空了,常平仓也空了,万一此后国家再有个不测事件,我们拿什么去应急。只能指望我截留的这笔钱了。
我的战利品原本就存在两本账,一本账是阿拉伯的估价,一本账则是京师估价。这些财富都是将士们百战幸苦换回来的,拿去填那个无底洞也是填,但用京师估价截留一部分,填充我南洋事务局辖下各州县的分赃库,这也是填,后者于国有利。
更况且我已经向朝廷申报,打算预留部分款项作为财政应急资金,所以,即使事情闹大发了,那些官员也有开脱自己的余地,譬如账簿都是我们做的,他们这些官员并不知情等等……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正直的官员自然敢协同一致,与我一起保护这个秘密,所以万俟咏不说,其他的人知道,但他们也不说。
因为有这笔钱的存在,所以宗泽心里有底,他才花钱爽快。也因为有这笔钱的存在,王明叟见到沿海百姓减除一年的赋税,他却故意不吭气。
这笔钱是一个光明正大的秘密,丫头,你以后不要跟人谈起这个,但心里要知道:借助这次出征,我南洋事务局已经预存了十年的财赋收入,有了这笔钱做后盾,我们可以大力发展沿海地区的生产与经济。而凡是知道这笔钱存在的南洋事务局官员,至少在十年之内,不会生出离开现任,转迁他地的念头。这将是我们稳定人心的利器。”
赵婕还想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赵兴已经疼爱的拉起她的手,说:“你这丫头,将来无论怎样都当不上官,怎么对政务反而显得比几个兄弟还热心?好了,我领你去听戏去。”
顺着城堡盘旋的楼梯,赵兴拉着赵婕的手来到楼顶平台,楼顶平台正在上演新编的《西厢记》,这曲戏剧是赵兴府上的保留节目,宋朝女子娱乐项目并不多,官太太们整天要操劳家务,娱乐项目更是贫乏,所以新编《西厢记》的推出,让她们贫乏的生活多了些娱乐。久而久之,这些官太太们不仅能将戏里的唱腔一板一眼的演唱下来,还能亲自粉墨登场,唱上两句。
新编《西厢记》是秦观与毛滂两位才子联手做的,里面的诗词华丽而缠绵,让大胆追求爱情的宋代妇女为之钦慕不已,使她们在现实生活之外找到了心灵慰藉,而这出戏的成功也深深打上了赵兴的烙印。
赵兴做事喜欢制定严密的规则,新编的戏剧中,演员们如何化妆,各角色穿什么服装,甚至连眉毛如何描,眼圈如何画,都有了规定,正是这种标准化,使得戏剧这个娱乐项目在宋代多种娱乐形式中脱颖而出,渐渐的超越其他娱乐,成为杭州娱乐首选。连一些官员也喜欢没事来这里露了脸,听上几句才子佳人的吟唱。
这是个女人当道的世界,楼顶平台里,坐在前排位置的都是些官太太,由于戏剧的流行,南洋事务局辖下也渐渐演化出一种太太外交的风尚,那些官太太们一边听着小曲,一边拿着刺绣,一边交头接耳,相互交流着官场信息与海贸情报——她们手里拿着刺绣,纯粹是在讨好程阿珠。
这几年,赵兴的妻妾也逐渐分工明确,程阿珠管家,她因为识字不多,不免依仗自己的女儿赵婕,赵婕生就一副伶俐相,再加上李清照这个机灵鬼在一旁指点,她便代替母亲管理起家中的仆人与财政支出,管的井井有条。
与此同时,陈伊伊接管了家中所有的国内产业,成了家庭的挣钱机器,专门也家里创收;而喀丝丽因为会多国语言,便成了赵兴的外交秘书,专门主管家中对外贸易。这后两人有重要的事情干,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闲着无事的程阿珠便以听曲为乐,悠闲散心。她因为识字不多,听曲的时候总喜欢拿上一块刺绣,在舞台间隙里绣上几笔,虽然家中现在已经不需要她亲手刺绣了,但多年养成的习惯也一时改变不过来。
程阿珠喜欢听曲的习惯,渐渐给她招来一群同好者,那些官太太们为了讨好程阿珠,也在手上拿一块刺绣,在场景变化的时候,她们一边刺绣一边交谈,活像后来的女人们一边看电影一边打毛衣一样,纯粹是没事找事。但没想到,这种习惯不久成了听戏的惯例。
官太太们占据了楼上最好的位置,官员们只好挤在两厢。这楼上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来的,有资格来的都是赵兴圈子里的人,那些官员站在两厢,一边听曲,一边闲聊,彼此交换着官场动态,这么多人当中,独有一人没有与别人交流,他坐的稍稍靠近中间,旁边就是女人堆,但他却目不斜视,只顾摇头晃脑的欣赏台上的唱腔,偶尔有官员过去搭讪,他只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对方勿要打搅自己。
赵兴走近对方身边,笑着向对方打招呼:“龟山先生,你今日怎么也有了雅兴?”
龟山先生名叫杨时。字中立,世称龟山先生,南剑州将乐(今属福建)人。他熙宁九年中进士,初调官不赴,师事程颢、程颐近十年,闭门为学,世传的“程门立雪”佳话说的就是他。杨时年四十后始出仕,现任杭州萧山县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