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现象似乎出现了很多次,学子们已经习惯了,所以他们只是耐心期待。果然,不一会儿,园门缝里递出了几片纸,那是园内大师们的诗稿。其中一个锦衣胖子如获珍宝的接过那几张纸,其余几名人则露出失望神情,略让几步,让出了此人的身形。
那胖子略扫几眼,立刻晃着手中的纸片高声喊:“东坡居士(苏轼)、少游先生(秦观)词各一首、小王驸马诗一篇,由我盛和印书坊获得,现场只朗读一首……”
学子们群情涌涌,乱七八糟的嚷嚷:“读大苏学士的……”、“读秦少游的”……
园门语声嘈杂,园内则一片宁静。
这次宴游实际上是一场文人们的劫后重聚和人生小憩。在座的众人们都是度尽劫难,才重新相聚于此。善画人物的李公麟将这一文学的盛会描成一幅图——《西园雅集图》,米芾为此图作记,即《西园雅集图记》。这次聚会,被称为是不逊于东晋兰亭雅集的盛会,而该画所描绘的场景,从此被当作中国士大夫理想生活的典例,变成后代名家画笔下反复描摩的主体。
赵兴看了李公麟描写的“西园雅集图”,这幅图画由李公麟绘制,米芾作序,它的真迹已经遗失,赝品保存在日本,是日本国宝。《西园雅集图》在国际上赫赫有名,因为它是唯一记录古代中国文坛盛事的图画,相类似的文人聚会,西园之后,再没于中国出现。
西园松桧梧竹,小桥流水,极园林之胜。宾主风雅,一张石桌陈列于花园中高大的苍松翠竹之下。一只蝉向一条小河飞去,河岸花竹茂密。主人的两个侍妾,梳高发誓,带甚多首饰,侍立于桌后。苏东坡头戴高帽,身着黄袍,倚桌作书,驸马王诜在附近观看……米芾立着,头仰望,正在附近一块岩石题字。秦观坐在多有节瘤的树根上,正在听人弹琴……
此外,黄鲁直、蔡肇、李之仪、郑靖老、张耒、王钦臣、刘泾、晃补之以及僧圆通、道士陈碧虚,他们或写诗、或作画、或题石、或拨阮、或看书、或说经,极宴游之乐。主友16人,几乎囊括了当时京都的文坛精英……
这次集会还有六名侍姬、书僮——历史本来应该如此记述,但现在,似乎历史出了点岔子,它比原先多出无数人来……
这一刻,历史偏离了原有轨道。
明白了这点,赵兴激动地快要晕了——历史改变了,我终于改变了历史。
本次参加西园集会的人多了一倍不止,除了原先那二十二人外,还有大群洛党人员——比如吕大防、王岩叟等等。原本的历史上,现在正是蜀党洛党斗争最激烈的时候。自苏轼主持“馆职事”,傅尧俞、王岩叟、朱光庭等人断章取义攻击苏轼的考试题涉嫌诽谤神宗皇帝。这一攻击被苏轼粉丝高太后挡了回去后,傅尧俞、王岩叟、朱光庭等人转而猛烈攻击吕陶。朱光庭等人是程氏弟子,是洛党的代表人物,而苏轼、吕陶均为蜀人,于是蜀党、洛党之说不胫而走。
原本洛党该竭力攻击苏轼学派,他们这一攻击是无差别的,不光包括苏轼学派,只要对方是四川人,就是他们放对的理由——凡是四川人赞成的,他们都反对;凡是四川人反对的他们都赞成……但在西园,两党竟坐到了一起,在小王驸马这座精美的园林里,欣赏周边三国所做的周礼演示。
西园聚会不光有蜀党洛党,还有数位朝堂官员,三位重量级人物——尚书左仆射(左相)文彦博、尚书右仆射(右相)吕公著、枢密使章惇(枢相)也在其中。这三人再加上中书令吕大防,等于整个大宋的政事堂高官全聚到了西园。
参加西园聚会人数变了,聚会的目的也变了,而如果让李公麟再来描绘西园集会场景,想必他绘画的手法也将改变——他从倭女翠依那里学到了唐画的艳丽与重彩,又在赵兴那里获得了多种奇妙的油墨,加上他新学到的黄金分割布局手法,画风也从素净淡雅变的喜欢浓墨重彩,注重画面布局。
……这些小小的改变,能引起大宋这个庞然大物稍稍改变前进方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