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浦淡淡一笑,说道:“徒增杀戮,智者不取,当日那番阵仗,节帅分明是有备而来,我家指挥使大人已然身死,群龙无首,各自为战,那样一支弱兵,还能济得甚么事?双龙岭上那些老弱妇孺,日子过得够苦了,这些卑微的百姓,唯一的奢求只是活下去而已,张某虽不畏死,却不想因为一己之私,害得他们葬送性命。”
杨浩抚掌笑道:“妙极,妙极,杨某久闻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如今情形,张将军还不肯为自己的性命前程做一番打算么?”
张浦疑道:“节帅此言何意?”
杨浩走下帅案,徐徐说道:“张将军可肯尽释前嫌,投到我杨浩麾下么?”
张浦目光一凝,半晌方问道:“设计刺杀大帅的人是我,大帅敢用我么?”
杨浩坦然笑道:“有何不敢?出兵之际,本帅有言在先,所掳财帛子女,尽由攻取城池者发落,财帛为其所有,子女任其发卖。张将军若肯辅佐本帅的话,本帅愿出私囊,将他们赎买下来,杨某这番诚意,全因看重将军一人。”
他又复说道:“将军若不肯降,杨某可以成全了你,但古人有言: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将军智勇双全,本该功成名就,成一世英名,惜无明主相侍罢了,西域乱局,群雄逐鹿,杨某求贤若渴,正是用人之际。将军的风骨和一身本领,都是杨某十分敬仰的。今一番坦诚,将军可肯为我所用吗?”
张浦身前,就是那作为物证的刀剑,甚至还有两具上了弦的伏弩,杨浩此时已走下帅案,就站在他面前五尺远的地方。而堂上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人了。
如果……如果……,张浦一紧张时掌心就爱出汗,当他心念一动的时候,掌心顿时又沁满了汗水。
东汉末年,群雄逐鹿,后为光武帝的刘秀当时尚为萧王,曾大败一支义军,将之困于绝地,迫其投降,义军担心这只是刘秀的缓兵之计,终究还要与他们清算旧账,刘秀便一副毫无戒备的样子,轻骑巡行于降兵的营地,降者见了,相互言道:“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遂死心塌地,效忠于他。此典故遂成推心置腹一语。
杨浩此刻此举,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他的橄榄枝已经递出去了,张浦还给他的,会是一颗忠心,还是一柄利剑呢?
杨浩的掌心,也微微地有些湿润了……
……
百花坞中,折御勋、折御卿两兄弟与小妹折子渝隔着一条几案对面而坐,案上的茶水已经变淡了颜色。
折御卿沉吟道:“与我折家结亲,永缔永好。来日若能消灭杨浩,便将芦州拱手让与我折家,再以芦州为线,西让百里之地,呵呵,这份礼也不算不厚了。李光睿主动向我折家示好,我看……诚意还是有的。百余年来,我折家与李家时战时合,一俟受到中原的威胁,又携起手来,原因只有一个,我们之间虽因争夺西域商路、土地和子民而常起纷争,但是彼此并没有吃掉对方的野心和能力,而一旦中原出现强大的势力,对我们而言,却是一个灭顶之灾。如今中原一统,宋国势力越来越强大,西域若仍是群雄并起的局面,恐怕早晚要被宋国一一吃掉。这一点,想必李光睿业已看得明白了。”
折子渝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板起俏脸道:“李继筠?哼!他给本姑娘提鞋都不配,要嫁你嫁,别扯上我。”
折御卿嘿嘿笑道:“我只是就事论事嘛,弄清李光睿的本意,才好对症下药,结亲之事应不应的,总要看你的意思,不过李家如果确有诚意,也不能让他们太难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