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德又展开一封信,看了看落款,笑道:“这一封,是张浦写的了。”
随即又取出一枚印信,张浦看得清楚,这枚印信正是自己使用的那枚官印,平日请粮请饷,往来公文,都是由他处置,那铜钮儿磨得铠亮。艾义海抓起大印,在信柬上又盖了个印,如此这般,把所有的信柬都盖了个遍,然后收起印信,微笑拱手道:“节帅请看,这封信柬真实无误,上边的官印与我们剿获的印信两相对照,绝非伪造,证据确凿,并无半点虚假,卑职说过,卑职执掌司法,明镜高悬,一向是公正廉明,从不徇私枉法的。”
张浦听了这番风凉话,鼻子都快气歪了,却见杨浩拿着信柬,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番,点头道:“果然并无半点虚假。”
他吹了吹信上还未干的印油,又向堂下跪着的囚犯们喝道:“是谁主使你们刺杀本帅的,速速给本帅指认凶手,若是尔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本帅可免你们一死。”
那几个囚犯大喜,赶紧抬头往堂前众人看来,几个囚犯瞅了瞅,不约而同地指着袒着半边膀子,一身匪气、面目狰狞的艾义海,斩钉截铁地道:“就是他,就是他,大帅爷,我们都是受此人指使,不得不从,还请大帅开恩,饶小人不死。”
艾义海气得七窍生烟,抬手就给了那不开眼的死囚一个大耳光,破口大骂道:“睁大你们的一对狗眼看个清楚,本将军是大帅麾下的一员武将,这个白面书生样的家伙才是张浦。”
“喔……”,众死囚从善如流,指向艾义海的手指齐刷刷地换了方向,又一齐指着张浦,异口同声地道:“就是他,就是他指使我们干的,小人们只是听命行事,此人才是元凶主谋。”
杨浩笑嘻嘻地道:“张指挥如今还有什么话说么?”
张浦冷眼看着这一幕丑剧,此时心中已经完全明白了。杨浩炮制证据,本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杨浩当众这般炮制证据,却是在向他示威了。杨浩是在告诉他,银州已尽在他杨浩的掌握之中,他在这里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这节堂上的每一个人,都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中,他现在就是指着一头骆驼说它是大象,这满堂的文武将士也都会跟着他一齐说瞎话。
杨浩此举同时也是在告诉他,大宋这块招牌,西北诸藩谁需要时都会扛出来显摆显摆,但是谁也没有真的把它当成祖宗牌位一般供着,他杨浩既然敢对明堂川公开用兵,就压根没有顾忌汴梁城里那位赵官家,赵官家他都可以无所顾忌,夏州那个李大胖子自然更不在话下,他张浦已无所凭藉,不要指望紧紧咬住同属宋臣这一点就能让杨浩有所顾忌。
杨浩看着张浦精彩的脸色,笑道:“怎么,张指挥无话可说么?”
张浦狠狠啐了一口,说道:“算你狠!张某认栽。”
杨浩哈哈大笑,他把手一摆,两旁文武潮水般退下,士卒们拖起那些死囚,也走得一干二净,片刻功夫,节帅大堂上就比狗啃过的骨头还干净了,就只剩下了杨浩和张浦两人。
待得人群走光,杨浩把脸一沉,说道:“张浦,李继法一介莽夫,既无智、又无勇,更无大志向,如果不是你为他出谋划策,再三撺掇,李继法岂有胆量招惹本帅?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浦慨然道:“杨大帅,真佛面前不烧假香,那些官面文章不做也罢。说起来,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今能一死,张某已尽了自己的本份。大帅要杀便杀,何必聒噪。”
杨浩笑起来:“张指挥果真视死如归么?若是如此,当日双龙岭上,张指挥何必受艾义海控制,唤来各营指挥,让他一一擒下,却不当场拼个鱼死网破、以全忠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