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庄点点头:“不错。那这课代表是做对了。”
老庄这人不爱笑,表扬人时都绷着一张脸,看得夏漓心里发毛,心说您还不如批评两句呢。
吴老师说:“保持这状态,再接再厉啊。”
班上很多学生跟老师能处得跟朋友一样,比如班长,比如肖宇龙,要换成是他们,这会儿怎么都能跟老师开两句玩笑。
她就不大行,总是局促难安,只说得出一句:“……我会继续加油的。”
一回到教室,林清晓和徐宁的小纸条就传过来了,都是找她剧透成绩的。
林清晓每天找姐妹聊八卦,跟聂楚航搞暧昧,还要追剧、追星、看课外书……她的心思根本无法全然放在学习上。
但她特别聪明,玩玩打打的,每次考试成绩也能维持在一个说得过去的名次。
这回林清晓十四名,徐宁二十二名,跟往常几次月考排名差别不大。
才高二,大家也没太大的紧迫感,况且寒假在即,心思都有点涣散。
夏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唯一不盼望放假的。
一旦离开了学校,她就彻底跟晏斯时没交集了。
夏漓老家在小县城的镇上,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健在,每一年都会回去过年。
她小学在老家念的,初一转到楚城以后,跟县里的小学同学渐行渐远,回老家找不到人玩,无聊得要命。
唯一的娱乐,就剩下了拿手机跟林清晓和徐宁她们聊q.q。
那时候q.q还是java程序的,小地方信号不好,动不动掉线。流量资费贵,上网也只敢开无图模式。
网络不好,无事可做的时候,她就啃那本英文原版书,跟自己较劲似的,誓要在三个月内把它啃完。
待到初六回楚城,夏漓又要陪着父母挨个去给同事和领导拜年。
罗卫国家住在市中心,去年夏天装修完的新房子,春节刚搬进去。
三室两厅,宽敞明亮。
瞧得夏建阳艳羡不已。
罗卫国说,过几年楚城要办省运会,到时候房价肯定猛涨,假如要买房的话,就得趁现在。
夏建阳讪讪笑着说“是”。
夏漓每回看见这场景都有种刺痛感,心想有什么了不起。
饭桌上,罗卫国问夏漓期末考试成绩。
夏漓还没开口,夏建阳先开口说了,“这回班级第八。”
罗卫国听完,一掌朝着一旁啃鸡腿的他儿子搡去,“你他妈什么时候能考个这样的成绩!”
罗威脸差点埋饭碗里去,抬头翻了一个白眼,“干嘛!”
罗卫国别的方面都风风光光的,唯独这个读初三的儿子罗威,是他的一块心病:谈恋爱、抽烟、打架、泡网吧、跟社会上的人来往……除了学习,什么都玩得溜。
而即便这样,罗卫国相对于夏建阳仍然极有一种没有直白宣告的优越感:你女儿成绩再好又怎样,那也只是个女的。
夏漓对那种流里流气的男生的厌恶,最初就来源于罗威。
她真是讨厌死了这个人。
她初一刚转来楚城,还在读小学的罗威就羞辱过她,嘲笑她是个乡下土妞。
罗卫国知道她成绩好,要她给罗威补课。那时候罗卫国刚刚帮夏漓解决了转户口的事儿,夏漓根本无从拒绝。
那个小升初的暑假,简直是她毕生的噩梦。
吃完饭,回客厅坐着。
夏漓拿出手机回徐宁的消息。
罗威在一旁斜着眼瞥她,他刘海盖住了眼睛,那眼神瞧着特阴沉,“还用你这破手机呢?”
夏漓懒得理他。
“跟谁聊天呢?你男朋友?”
“关你屁事。”夏漓小声但强势地顶了一句。
罗威冷哼一声,朝她翻个白眼,“乡巴佬。”
好歹,上了初中的罗威不再像小学那会儿那样幼稚,不会再把蟑螂偷偷塞她后颈衣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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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下学期,开学没多久就是情人节。
林清晓送了聂楚航巧克力,自己拿模具隔水加热,融化凝固的心型。过于小女生,被夏漓和徐宁嘲笑了一番。
夏漓自己没做什么准备,不想对这种浪费行为助纣为虐——那天晏斯时的桌子抽屉里塞满了情书和巧克力,下场无一例外是垃圾桶。
而等过了开学那一阵的兵荒马乱,广播台就要准备换届了。
那天夏漓翻自己日记本前面的日历,看见2月19日被自己画了一个圈,标了个“y”。
2月19日,是晏斯时的生日。
她盘算着换届的时间,突然间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2月19日那天是周四。
最后一节课结束,老师离开以后,夏漓立即拿上自己的mp3和一早买好的晚餐,头一个冲出教室。
到了广播台,开门,调试设备。
片刻,负责今天节目的播音员到了。
播音员是个高一的学妹,看见夏漓有几分疑惑:“学姐你是今天的编导吗?”
夏漓解释:“我跟人换了。明天晚上不就开会换届了吗,今天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在广播台工作了。”
小学妹点头,“我今天一定认真播,让学姐有个圆满的结尾。”
夏漓笑说:“那就麻烦你啦。”
夏漓接上自己的mp3,点开那里面单独建立的,名为“y”的文件夹。
待播音员播完片头,她便将音量键上推。
外面广播里音乐响起。
是晏斯时歌单里的歌,monta的《farewelldearghost》。
晏斯时喜欢的歌手和乐队都好冷门,monta、mattduke、sonicyouth、洪卓立……找资源下载费了她不少功夫。
这文件夹里的歌,她不知道反反复复听过多少遍了,尤其过年待在老家无事可做的那一阵。
到最后每一首都会唱,连粤语歌词都能模仿得肖似。
而她最喜欢的一首,是洪卓立唱的《男孩看见野玫瑰》。
她特意将其留到了这期节目的最后。
外头暮色四合。
音乐声响起,夏漓不再说话,走到窗边,手臂撑住了窗框,在微冷暮光里安静地听歌。
此刻在校园某一角落,晏斯时一定也在听着。
“蔷薇原来有万枝
但我知他永远愿意历遍三番四次被刺
找对一枝”
晏斯时。
祝你,寻得一枝野玫瑰。
生日快乐。
节目结束以后,夏漓让播音员学妹稍等她片刻,她去趟洗手间,马上回来收拾东西锁门。
夏漓去负一楼用完洗手间,回到广播室。
学妹兴奋凑上来:“学姐你猜刚才谁来过了?”
“谁?”
“晏斯时!”
晏斯时不止在高二很有名,如这样好看得一骑绝尘的男生,整个明中绝无仅有,稍稍关注些校园八卦的人,都很难避得开他的名字。
夏漓愣了下,“……他来做什么?”
“问我们节目的歌曲是谁选的。”
夏漓心脏都吊起来,“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都是学生点的歌,点歌信箱就在一楼外面,让他想点的话,也可以投稿。”
“然后呢?”
“然后他就走啦。”学妹复盘才发现自己似乎没发挥好,几分懊恼道,“……我是不是应该多跟他介绍一下我们的点歌机制啊。”
夏漓没说话,心脏狂跳。
学妹还在说,近看才发现晏斯时比大家描述得还要好看,她怎么就没把握住机会,多跟他聊上几句呢……
夏漓心不在焉地应着。
心情矛盾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