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春日好时节,满园尽是桃红柳绿,姹紫嫣红之色。各色的鲜花盛开的正茂,纤细的枝蔓上,细长的柔韧枝条上,缀满了似锦繁花。这等景象却抵不过园中的美人如云,华丽衣衫沾染着阵阵香风,轻轻地掠过几乎被花瓣压弯的枝头。脂粉气息与花香掺杂在一起,一时间叫人分辨不清,哪个是人身上的,哪个是花身上的。
韩文歆有意收敛锋芒,并不与其他女郎凑到一处。她轻轻转身,便瞧见水畔旁,面面相对的两人。其中的女子,穿着雅致,在这争奇斗艳的园子里,更显得其身姿清灵。
那女子面容上,未曾有涂抹脂粉的痕迹,但在日光的照耀下,越发显现出其脸颊莹润如玉。韩文歆柳眉紧皱,辨认出了那女子的身份,便是秦家庶女,名唤宝扇。韩文歆心中浮现疑惑:秦家女受邀来游春宴,不与其他女郎交好,反而私自与外男会面,是因为何等缘故。
男子神色焦急,浓眉紧锁地诉说着自己的为难:“宝扇,是我负你在先。如今婚约已经定下,再毁掉约定是万万不能了。”
谢观抬起头,漆黑的眼眸中满是光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连语气中都带着急切:“若是你情愿……”
谢观心中所想,宝扇看的分明。
她身为秦家庶女,在府中艰难度日,唯有靠着讨好嫡姐,才能有几分安稳日子。只是她已经到了成亲的年岁,秦府不会为她筹谋,嫡姐自然也不会惦念这些小事。宝扇虽生的一副软弱可欺,纯粹高洁的模样,但极其贪恋荣华富贵。宝扇想要享用高床软枕,身着绫罗绸缎,连芊芊玉指的养护,都要耗费新鲜的牛乳珍珠粉。只是,若是将婚事上的指望,全然寄托在秦家人身上,宝扇所有的希望,都会泯灭为泡影。宝扇只能为自己打算,每次陪伴嫡姐赴宴,她总会垂着眸子,作温顺模样。但一双水眸,总是在悄悄打量着宴会上的郎君。
谢观便是宝扇再三斟酌后,选中的如意郎君。在众多郎君中,谢观模样俊朗,家境殷实,尚未娶妻。谢观并不是所有郎君中,最富贵的那个,也不是最会讨人欢心的那个。宝扇挑中他,是因为谢观心思浅,而且容易被人掌控情绪。谢观对宝扇,可谓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谢观犹记得,初次见到宝扇时。宝扇丢了绣鞋,瓷白小巧的脸蛋上,尽是慌张失措。曳地长裙,将那双足尽数遮掩。她面颊泛着羞怯,声音绵软地向谢观求助。一时间,谢观胸中涌现出万丈豪情,俯身向四处寻找着弄丢的绣鞋。在矮树丛中,谢观寻到了那只绣鞋,他将软布缝制的绣鞋握在手心,拿到宝扇面前。
谢观本想将绣鞋丢下,让宝扇自己穿上。可被那雾水朦胧的眼眸一瞧,谢观心头发热,鬼使神差地弯下腰,将那绵软的足,放进绣鞋中。
绣鞋的尺寸有些大,布帛因为褪色而显得颜色黯淡,这般不合贴的鞋子让谢观面露不解。宝扇怯怯地收回脚,脸上满是令人心疼的为难。
宝扇轻声道谢,而后连名讳都未曾留下,便匆匆的离开。
可若是想要得知女子的名讳,即使困难重重,也总能知道的。
得知宝扇是秦府庶女时,谢观顿时明白了那时宝扇脸上的神情,是为窘迫。他暗暗猜想,宝扇在秦府的日子,过的定然不好,不然也不会连绣鞋都是不合脚的。对女子的情意,往往起于怜惜。在此以后,每每在宴会上,谢观都是心不在焉,眼眸向四处逡巡着宝扇的身影。直到寻到那一抹柔弱的身影,谢观才稍稍安心。女郎和郎君们的席位,相隔的甚远。但宝扇轻抬起头,露出轻柔的笑意,谢观便知,那是对着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