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宝扇一身桃粉色襦裙,腰间两条鸦青色系带,随着脚步的移动而缓缓飘动。她乌眉轻扫眉黛,两颊未上脂粉,却泛着桃色的粉嫩,两片柔唇轻启,糯牙轻露,一双清眸略显专注地看向牢房这里。
一时间,见到宝扇的惊喜雀跃逐渐褪去,张尚心头涌现了恐惧,更生起了逃避之意。
他蓬头垢面,如同街边的乞儿一般脏污不堪,而宝扇却光彩熠熠,她此次来见他,如同仙子抬脚迈进了泥垢中。张尚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如今落到了何种地步,没了张大人做他的仰仗,他如今是阶下囚。额头上的疼痛提醒着张尚,曾经的翩翩风度,俊朗皮囊都已经不在,他不仅皮肉消瘦,还带着难看的伤口,敷着可笑且丑陋无比的药。
张尚原本想要上前的脚步硬生生停下了,他心生退意,向后几步,却被土墙挡住了去路。一股子无力感浮上心头,张尚只能弯下腰,跪坐在地上。他一眼看到了自己破烂的皂靴,连忙用牢房里干枯的杂草挡住双脚。
宝扇走到了看押张尚的牢房前,她稍一偏头,就能看见正怒目而视,两眼紧盯着她的张大人夫妇二人。那样幽深且骇人的眼神,让宝扇身子一抖,站在他身后的护卫立马拔出腰间配刀,明晃晃的白光映照出夫妇二人苍白的面孔。
张尚低着头,明明知道宝扇来见他了,他却不肯抬头。陈大人喊他一声,出声提醒道。
“宝扇姑娘来见你了。”
张尚这才抬头,宝扇柔美的脸庞映照在他双眸中,他想要说话,却觉得喉咙发涩,仿佛吞入了一粒石子,梗在喉咙之间,让他发不出声来。
见他这副样子,又看宝扇一副茫然无措的姿态,素来平静的陈大人,脸上也添了几分冷意。
“张尚,只一柱香的时间,你可要记得自己的承诺。”
张尚闷声应了一句。
陈大人又看向宝扇,两人目线相接触,皆是轻轻点头,陈大人便带了随从,护卫转身离开。
牢房空荡,护卫的声音虽然小,但他离开牢房时的窃窃私语声,还是在这阴暗的地牢里回荡着。
“我们在外面警醒着点,万一这囚犯生了什么不好的心思,也好冲进来救宝扇姑娘……”
声音渐渐远了,紧接着便是木门合上的声音。
宝扇隔着牢房,清凌凌的眼睛看着张尚。
还是张大人率先开口,声音轻了又轻,用尽了生平最卑微的姿态:“你与那牧小侯爷有几分交情,不如去求求他,救你伯父伯母出去……”
张尚脸色涨红,似乎是不敢相信张大人在说些什么,他怎么能让宝扇去求牧南星!
张大人作回忆状:“我与你父亲母亲交情匪浅,他们是良善的好人,养出你这样的女儿,也是心思柔软。你看看这地牢……唉,我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吃些发糠发硬的米面,连件换洗衣服都不给,人还未死,却已经好似活在了地狱之中……宝扇,我也算你的亲人,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伯父伯母去黄泉之下,只留你一人孤苦无依,留在世间无人陪伴依靠吗?”
他说的声泪俱下,又绞尽脑汁想出宝扇父母如何对他好的,想借此勾起宝扇心底的柔软。张大人知道宝扇在这世上无其他亲人,便在字里行间都暗示若是他们张家人去了,她就真的孑然一身了。
宝扇心如寒冰,丝毫波澜都未泛起,面上却蹙眉,作烦恼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