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皱紧了眉,但正是听方丈讲道法的时候,她便忍下了。
梅夫人小声地让奶娘带小姐在一旁坐着。
等发愿的仪式结束了,梅夫人吩咐下人们都到后院去给主子们收拾禅房。
温绰玉怕夫君被国公夫人为难,想要留下,谁知道萧兰烬直接起身走了出去,她愣了愣,也出去了。
“方才是怎么回事?”国公夫人修不出慈悲佛相,脸严肃下来时有些可怕。
梅夫人在安抚着前夫人留下的小姐,闻言赶忙过来,带着歉疚说道:“夫人恕罪,实在是萧姨娘特殊些,妾身怕夫君生气,也不敢制止她坐下。”
不止言语无奈,一脸被宠妾欺负的收气样。
一个妾室照理是不能坐下的,没准备她的蒲团也合理,但梅夫人的言下之意就是萧氏非要坐,还挤占了嫡小姐的位置,
梅若春打量没人注意,萧氏也解释不了,何况她还有一个有力佐证。
国公夫人皱眉:“萧氏在我面前也敢如此跋扈?”
梅若春赶紧添油加醋,将他日常举止都说了:
“妾身原是想做个好主母,送了她不好好首饰,结果人家嫌弃,全给砸了,送人也不要,妾身这不有孕了嘛,她又久无动静,就想给世子多纳个人,孩子总是越多越好,她却妒忌上了,
先是,妾身想替她出头,奈何伤在不能说的地方,又不好闹大,一个好好的人就这么被她无声无息除了,偏萧氏咬定自己没有,手段实在太过阴毒,
对了,这事采薇也是知道的,一个妾如此善妒,这不是耽误世子子嗣嘛。”
梅夫人说着十分头疼的样子,还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谁好谁坏,真是让人一看便知。
子嗣确实大事,不容妾室胡闹。
国公夫人生萧氏的气,也不忘打压梅氏:“你也是个立不住的!”
这要是个治得住那宠妾的主母,也不会有事闹到自己面前来。
梅夫人又是赔礼又是火上浇油:
“是儿媳管束后宅不严,但也就萧姨娘有这个体面了,世子对她情有独钟,妾身劝过,也吃了不少挂落,实在是怕了,就是妾身现在怀着身孕,也得为她打点着上下,若是一个不好,在世子回来是告妾身一状,妾身没个倚仗,也是吃不消的。”
往日国公夫人看不上梅若春,连同她房里的妾都不会去管,由得她们闹。
现在这些妻妾竟然闹到祈福大典上来了,接连七天的水陆法会,事关护国公在边地的安危,她绝不容许闹出什么差池。
她也不和梅若春掰扯了,直接说:“你让萧氏上来!”
梅若春心里一喜,着人快去传。
谁知没等到萧氏过来,是山尽阁一个侍女过来回话:“一路实在太累,姨娘就回去休息了,如今是起不来的,改日再说吧。”
国公夫人听见这话,登时脸都黑了。
梅夫人也是真没想到萧氏有这么大的胆子,连国公夫人的面子都不给,但也算正中她下怀。
都不用她说,国公夫人亲眼就见到了萧氏究竟嚣张到了什么地步。
“我……”国公夫人差点就要追上去,处置了那个小蹄子。
梅夫人心里笑着,嘴角撇下来双手一摊:“夫人也看到了,那实在是个动不得的,妾身也没法子。”
国公夫人胸口急促起伏了几下,又顾念着佛寺不好见血,辱了她的法会。
“你回去告诉萧氏,七天的法事她都不必来了,就关在禅房里,等我回府发落她。”
那侍女没多大反应,乖巧地就应了,接着又说出一句话:“姨娘还说了一句话,梅夫人先前说最看不上种地的庄户人,说那是一群泥腿子,浇地更是恶臭,如今又故意把姨娘屋子安排在那边,让菜园子熏她,她有些不开心。”
国公夫人勃然变色,梅夫人忙挥手道:“不是,夫人,我没有……”
她不过私底下抱怨过几句,这萧氏怎么就知道了呢?
梅若春会这么害怕,无他,盖因国公夫人就曾是个“泥腿子”,农家女。
江俛本就江家偏房里的偏房,几沦落到要去种地,自然娶不到什么高门,自然只能说农家女。
媒人上门的时候,国公夫人还在溪水里洗自己腿上的泥呢。
这么多年下来,国公夫人是最忌讳人拿那段说事的,但她仍对耕作之事饶有兴趣,佛寺那几片菜地她也是常去,还亲自种过一洼韭菜。
没想到就被梅氏暗地里嫌弃了,才被方丈夸得堪比太后的自得还在,怎么能听得这么贬损的话。
梅若春这是明目张胆地嘲讽她,不乐意自己这个种地当她婆母了?
一向是国公夫人看不上梅若春,哪有她看不上自己的说法。
凭她儿子的人品家世,连宫里的公主都不屑娶,便是继室,也该往世家贵族里选,偏江希晏挑中一个商户女,除了嫁妆多些,况且嫁妆也不干她什么事,还有什么好说道的。
护国公府虽势大,但夫妇俩都没什么文化,一开始国公夫人在京中宴会常被轻视,幸而生出来的儿子争气,又娶了贵女才让她面上有光。
现在好了,续娶的儿媳哪样都拿不出手的,那些自恃书香门第,血脉高贵的夫人们私底下话就更多了。
向来只有婆母看不上儿媳的,儿媳有这个念头,还被揭出来了,国公夫人瞪着梅若春,看起来比萧氏无礼还要生气。
她冷哼一声:“怪不得萧氏敢对我如此,看来是你们妻妾一条心啊。”
“夫人明鉴,妾身没说过这样的话啊,是那个萧氏。”梅夫人怎么敢认。
“萧氏那个跋扈到没脑子的样子,能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国公夫人才不信她,这种一说就散了的话让她上哪儿验证去,反正两个一块儿惩治就是了。
“梅氏,你就是不怀着身孕也娇生惯养的,却不知农户女身怀六甲还要下地,不如和萧氏换一下房子吧,你也该被那些蔬谷熏一熏,身子养得跟田里的妇人一样壮实才好。”
国公夫人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是……”
梅若春被刺得满脸通红,屈膝恭送国公夫人,等她看不见了,才扶着秋荷站直。
秋荷担忧问道:“夫人,怎么办?”
梅若春却不见颓色:“怎么办,换屋子呗,左不过窗户多糊几张纸的事,你没听夫人说吗,萧氏不准出门了,回府就处置了。”
虽然被国公夫人恼上了她,但萧氏才是那个遭不住的人,等法会结束,国公夫人定要绞死那贱婢。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痛快了不少,甩着帕子回自己的禅房去了。
禅房后边的小排房里,温绰玉将一件小袄递到了钱石榴手上。
钱石榴揉着衣裳的料子,纳罕道:“这么好的衣裳,你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