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杨璟并没有将这些想法告诉宋慈,因为他知道在查案方面,宋慈绝对是宗师级别的人物,他杨璟能够想到的,宋慈自然能够想到,如果这样都没有效果,那只能说明证据还不够分量!
“那舞弊案呢?能不能在舞弊案上做文章?如果彭连成开口招供,能不能把阎立春给拉下水?”
眼下证据方面该搜查的都搜查得差不多了,提刑司的精英绝对要比巴陵和江陵府的人都要高效,他们挖地三尺都无法找到证据,杨璟也没有太好的法子,那么就只能往人证和证词方面增强火力了。
听得杨璟提起舞弊案,宋慈犹豫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道:“你可知道这大宋可是谁的天下?”
杨璟听到这个问题不由惊愕,在这样的封建社会背景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当然是当今官家的,宋慈身为人臣,竟然敢问这样的问题,即便是对杨璟的信任,也让杨璟不由得对这个老人更加的高看。
见得杨璟不敢回答,宋慈只是冷哼一声,嗤笑道:“你也觉得这大宋是官家的大宋吧?老夫却觉得,这天下已经变成了文官和奸佞的天下!”
“自打太宗朝开始,大宋便尊崇文教,崇文抑武,历经真宗仁宗神宗,文官的地位早已无人能及,说句大不敬的话,便是当今官家,也要权衡一下文官们的轻重,无法像历朝历代的帝皇那般乾纲独断”
杨璟也不知宋慈为何没头没脑提起这茬,自然不敢插话打断他,宋慈顿了顿,继续说道。
“文官们的地位和权势已经到达了顶点,谁都想金榜题名,谁都想一步登天,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为此不惜十年甚至数十年寒窗,读书人早已初心不在,读书不过为了谋权谋利,为了光宗耀祖,哪里还有半分读书人的风流”
“这种一步登天的诱惑太大,自然就挡不住有些人生出歪心邪念,科举舞弊也一直是朝廷头疼不已的一个大问题,只是文官们要脸皮,一直藏着掖着罢了。”
“文人们其实不怕舞弊,他们怕的是败露的舞弊,他们并不痛恨舞弊这件事本身,痛恨的是那些连舞弊都被抓到的废物,痛恨的是这些废物让他们蒙羞,败坏了这些清高文人的口碑,如果有万无一失的舞弊,这些个文人们恨不得削尖脑袋地去钻营。”
“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舞弊案之所以迟迟无法判决,除了阎贵妃和彭家的关系,朝堂上那些文官们也极力在遮羞,他们一面弹劾阎贵妃祸乱朝政,暗地里却又为了掩盖舞弊的家丑,而间接帮助彭家,想让舞弊案不了了之!”
“我宋某人不敢说嫉恶如仇,但这大半辈子都过来了,眼看着半截身子都入了土,难道我真的为了那顶官帽?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看到大宋的江山,被这群伪君子彻底败坏罢了”
“所以即便彭连城开口,想要通过舞弊案来推倒阎立春,给阎贵妃敲山震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杨璟也没想到这里头会有这么多的黑幕,证据搜查陷入了瓶颈,又无法增强人证和供词的火力,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零九章 拜访
宋慈虽然是法医鼻祖、断案高手,但思维终究会被这个时代所局限,杨璟在经验方面确实不如宋慈,成就更无法与宋慈比肩,但杨璟却有着自己的优势。
他处理过很多案子,这是他宝贵的经验,但更加宝贵的是,他见过听过读过太多太多的经典案例,这些案子虽然作案手法之类的与古时不同,却能够借鉴破案的方向和思想。
在他担任法医期间,他处理的并非全都是命案,许多时候或许只是一些普通的犯案现场,甚至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平日里只能不断搜集一些案例来进行分析,增强自己的业务能力。
对于各种破案的方法他也有过不少研究,所以他很明白,当案子陷入僵局之时,必须要逃脱出来,脱离思维的束缚,寻找不同的方向,采用非常规的方式方法。
眼看着案子进入尾声,即将收割成果,却又变得困难重重,实在让人有些郁闷,就像千辛万苦抓住了一尾肥嫩鲜美的鱼,却发现没有柴火和铁锅来烹煮一般难受。
杨璟也终于明白,为何一个死了的苏秀绩都能够让宋慈兴奋起来,因为他实在太需要突破了!
宋慈坦诚相告之后,杨璟也彻底进入了思考的状态,他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体问题,全副精力都投入到了案子当中。
宋慈走了之后,他一夜都没有睡,直到东方亮起鱼肚白,他猛然起身,忍着疼痛起来洗漱。
因为他的伤势已经开始恢复,人也恢复了清醒,鹿白鱼也就没有继续留守在他的房里,转而住进了隔壁的厢房,由夏至住在杨璟房中,睡在外间,随时伺候杨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