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娴住在小院里时间长了,偶尔出门也是去山间别院里休憩,真正对于国事家事关心甚少。她甚至不晓得皇帝现在纳了几个妃子,又有了几个儿子。
她只关心自己的儿子。
可是又对于皇宫那个地方,非常的忌讳且不喜,所以也担忧儿子会被坏女人欺负了去。想起那一张张花容月貌,却藏着阴险晦暗心思的面孔,奚娴的手微微收紧,几乎要把被褥给撕烂了。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戾气很重。
从骨子里散发的阴狠之感,却叫她回归了现实。奚娴到底是长大了,不再会把情绪外放,她只会慢慢消化它们,然后装作自己什么也不曾想过。
奚娴在床上团起来,慢慢闭眼睡着了。
隔日傍晚,春草端着果盘进来知会她,笑着道:“六姑娘,咱们小少爷回来了,还有大小姐也归来了。”
她知道自家主子今日一天都心神不定的,往日磨磨蹭蹭绣个半月才能绣出来的虎头小鞋,今日半日都做得差不离,就连上头的胡须都绣得惟妙惟肖,跟真的似的。
春草就觉得,看来自家主子不是甚么都不会。
奚娴连忙放了手中的活计,一改之前的懒散模样,从榻上挺身而下,趿了她的绣鞋就提着裙子往外走,一手支着回廊上的红柱,便见嫡姐抱着儿子往这儿走。
臭小子还不老实,白胖的小手挥来挥去,稍稍离得近一些,奚娴还能听见他软软的奶音。
嫡姐穿着一身墨绿的长裙,发髻利落的绾了起来,垂眸看着无拘倒是分外柔和。只是奚娴现下瞧着她,便时时觉得她是个臭拐子。
奚娴提着水红的裙子两三步走上前,一把抢过了无拘抱在怀里,也不看她。
嫡姐今日倒是好脾气,进了屋便柔声解释道:“本是没想着要过夜的,只是事情没处理完,又不好叫仆从带他归来,便耽搁了一夜。”
奚娴心里啐她一口,只顾着掂量儿子,生怕孩子一夜离了母亲,便消瘦了似的。她打定主意,以后都不给嫡姐管孩子了,到时候把孩子带野了怎么办。都不要娘亲了。
嫡姐平缓道:“知道你心眼小,如今便上赶着来解释,你还不懂事,只顾着与我置气。”
奚娴转头,正想与这人吵架,却发现她看上去是有点疲惫。嫡姐比她大了几岁,奚娴现下青春年少,可嫡姐不是。
在她这个年纪,寻常人孩子都能之乎者也了,过个几年就能娶妻生子,生几个大胖孙子含饴弄孙。
可是因为她,或许嫡姐一辈子都没有别的孩子了。
奚娴觉得很混乱,她有时甚至分辨不清自己是谁,或是旁人是谁。
她认为自己应当硬气一些的。可有些感情却控制不住。
奚娴把无拘交给奶娘,并在孩子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才转身对嫡姐道:“我没有想着怪你,我是个蠢笨的,教不好孩子,只懂得陪他玩,也不会教他为人处世,之乎者也。您晓得我,对于那些事物一向不大读得懂。”
奚娴坐在嫡姐面前,对她温柔道:“往后您来教她罢,若您不嫌弃,就把无拘当作是自己的儿子。他长大了,也会好生侍奉您。”
嫡姐笑了笑,也说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