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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的水上排球后你们肩并肩躺在巨大的遮阳伞下,阿尔弗雷德适时地拿来草莓芭菲。你习惯性地思考、分析、消化眼前这一串过于美国资产阶级的高中生的暑假娱乐活动意味着什么,一抬头就看见迪克舔着嘴唇上的粉色,眼睛紧紧盯着你手里化了一半的那一份冰激凌。

你试探性地开口:你要吃吗?

他眼睛亮闪闪:可以吗?

你点头,正当你打算把整个玻璃杯都递过去时,他忽然探头叼走了那只装饰性的樱桃。你看见他坏笑着,半边脸颊被果实撑得鼓鼓囊囊。他口腔动作了一会儿,被果汁染色的舌头轻轻一推,果核连接着长长的,打了蝴蝶结造型的樱桃梗,被顶出嘴唇。

你总是用在宴会上和女孩调情的招式来招待住到你家的男孩吗?

你几乎想要问出口,而他额头上的心型太阳镜适时地滑落下来,开始一场午后的小憩。

晚饭时间你见到了韦恩庄园的真正家主,他比你印象中又瘦了一些,但精神并不差。整个晚饭的过程中你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哥谭近况,迪克显然对政治以及家族商战兴致缺缺,撑着脑袋扒拉盘子。你试图将话题向更轻松的地方引,直到你看到迪克百无聊赖地挑出一块不爱吃的西芹,相当自然而然地丢进了布鲁斯的盘子里。哥谭的宝贝、正义联盟的顾问、手段雷厉风行的韦恩什么都没说,同样顺其自然地吞了下去。

在迪克第二次这样做的时候布鲁斯原封不动地把西芹丢了回去,前者从鼻腔里发出了不满的哼声,你看见薄桌布下青年踢掉了鞋子不轻不重地踹了布鲁斯一脚,之后脚背就一直蹭靠在男人小腿上没有挪开。

迪克绝对是个表演型人格,你眯起眼睛,他的所作所为都是想让你看见。他在宣誓某种该死的所有权哪怕你从来没有要和他争抢布鲁斯的意思,他仍然要展现自己才是话事人。而布鲁斯,他不是太过习惯这种亲昵而接受良好,就是默许了这一切。

这种相处一点也不像父子,倒更像包养了,这在哥谭的有钱人家庭时常发生,只是亲眼所见却是第一回 。

“提摩西少爷?”

你在老管家问到第二遍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微笑着拒绝了再添一份奶油鸭汤的建议。

夜幕来临,你意料之外地发现布鲁斯和迪克并不住在同一间房间,兴许是碍于你这个外来人呢?但布鲁斯是主动提出可以替父母照看你的,给出的理由是迪克的一个弟弟去外地读大学了,他最近有些孤独。

疑点重重。他看起来可不孤独。你无数次默默观察着他在布鲁斯身边的状态,青年看起来几乎是孤独的反义词。迪克与布鲁斯相处时全然放松,一举一动轻快得像洛可可画作,烂漫天真,发自内心的无忧无虑、洋洋得意。

另一方面,一周的观测后你发现二人之间确实没有什么过界的相处。只是比普通的成年父子要亲昵得多得多,但迪克本身就有点黏黏糊糊的,他对你亦是如此,喜欢借着身高优势屈起手臂压着你的肩膀,小拇指正好轻轻剐蹭你的嘴唇。

也许你弄错了,这不过是个关系密切的模范家庭。

如果不是你无意间听说迪克被收养前的姓氏,韦恩家的种种也许不会与你有关。你会在这里住完三个月,而后回到自己的生活当中,接受德雷克的企业,只在谈判桌上与“韦恩”有关。

格雷森。你喃喃自语。哥谭并没有太多格雷森。

理查德·格雷森的信息在网络上留存不多,但在布鲁斯的电脑中可不少。也许黑进屋主的私人文件有点不道德,但格雷森对你而言意义重大,你不可能错失这个机会的。何况普世的道德观对你而言意义不大。

你于是确认了理查德·格雷森就是当年海利马戏团的招牌“飞翔的格雷森”的一员。那个你四岁时几乎住进马戏团篷车的夏天,无数空气闷热、散发爆米花和大象粪便气味的夜晚滚滚而来,那双曾经抱着你的小小的身子的同样小巧而有力的手,正是此时此刻,捏着铁制小勺试图挤进布鲁斯紧闭的嘴唇的同一双。

理查德·格雷森曾经是你可望而不可即的一个梦,是你每天早晨起来的理由。你第一次见他摆脱地心引力就无法挪开目光。他是个奇迹,是你一整天做个乖孩子只为了父母能允许你进到臭烘烘、乱糟糟马戏团看已经烂熟于心的表演的原因。

你曾经和那个知更鸟一样花花绿绿的小小飞行家约定看他的表演直到他飞不起来的那一天,他同样伸出小指许诺即便之后不再表演也会为你私人演出,为你永远保留前排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