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急促地敲响了:“夫人,夫人,房中着火了,出了什么事?”丫环焚琴这时已经在丁芷君身边服侍,这时候见到火光,忙敲门进来。一进房中,见两人都倒在地下,毫无声息。大惊,冲过去,抱起丁芷君连声呼唤:“夫人,夫人--”
过了一会儿,丁芷君缓缓地睁开眼睛,轻声道:“我没有失败,是老天不成全我。眼看我就要登上权力的最高峰了,为什么老天不成全我,我好恨。焚琴,你见到我大哥,你告诉他,今生我只亏欠于他,希望来生,我和他不要再相见。因为就算到了来生,我注定还会是这样的人,我不希望来生再亏欠于他。我从不后悔我选择的路,你看,我就快要接近成功了,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够真正挣脱自己的出身,青云直上呢?只有我,只有我呀!只是我不甘心,如果有来生,我还会再来一次,下一次,我一定能成功。因为不论哪一生哪一世,我都不要再做人下人,永远不要。”她的手,紧紧地抓着,紧紧地抓着,忽然就咽气了,可是她的手还是不肯放开。
从一个低贱的小丫环,到几乎攫取了天下至尊的权力--一代袅姬丁芷君,就此去世,终年三十九岁。
于谦
焚琴说到这儿,已经是泣不成声。崔玄叹了口气,道:“你去过天海山庄了?幸亏焚琴及时报信,我们才能安全转移,否则,也难逃石亨的毒手。”
崔宁宁眉毛渐竖:“这与石亨又有何关系?”
焚琴道:“那天晚上,大火仍在烧,总兵官石亨来到方府,正欲接受夫人暗杀太上皇的命令,眼见事起忽然,老爷与夫人竟已经双双亡故。他本也是个有野心,有权谋的人,如今老爷与夫人已死,各种势力他都无份。他孤注一掷,勾结大太监曹吉祥,竟带领兵马闯入南宫,扶出被废已久的太上皇朱祁镇。这一份政治上的投机,竟是大获成功。如今,石亨已经是手执兵权,权倾朝野的权臣了。于谦大人,王文大人,范广将军及当年无数得罪过他的大臣,都已经被捕下狱,等候处置以至处死。”
崔宁宁怔了一怔:“于谦大人也被捕了,怎么会?他不是手握兵权吗?”
焚琴摇头道:“具体情况我一个丫环也不太清楚,只听说石亨急着想处死于大人,可能在十余天之内就要动手了。”
崔宁宁哼了一声,道:“有我在,石亨休想得逞。”她回过头来,吩咐道:“焚琴、煮鹤,你们安排一下,我今晚要到天牢去。”
崔玄一怔,劝道:“宁儿,不要去,如今京城已非是我们崔家天下了。为防有人救走于大人,石亨已在天牢布下重兵,你去无异是飞蛾扑火呀!”
宁宁转身问段无忌:“段无忌,你也不希望我去吗?”
段无忌握住她的手,将她拥在怀中,道:“我不劝你,你去龙潭虎穴,我也会跟你一起去。”两人相视一笑。
入夜,焚琴带来两套锦衣卫衣服,给两人换上。段无忌与宁宁来到天牢,一名狱卒早已经在门外相候,并领着两人走入天牢。
天牢果然是禁卫森严,不愧龙潭虎穴之称。远远可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重兵把守,灯光照得如同白日一样。
奇怪的事发生了,当那狱卒带着段无忌与宁宁走进去时,灯光忽然暗了许多,那许多目光炯炯的卫士,看见三人走进来时,都不约而同地垂下眼皮,将头转到另一边去。就象是这么多人都完全看不见这三个大活人从他们面前走过似的。
诺大的天牢,崔宁宁竟如入无人之境,现场只听见她们三人走路的脚步声。
随着那狱卒“咣啷啷”的声音开锁,走入第一重牢门。再关门,将那些卫兵关在视线之外。段无忌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在宁宁耳边轻声道:“我今日才知道,崔家势力究竟有多大!”
天牢一层层地走下去,阴暗潮湿,夹杂着阵阵恶臭,如地狱般传来的阵阵幽幽暗暗的哭声,呻吟声,说不清的阴森可怖的气息,一层比一层更厉害。
狱卒轻声道:“于大人的牢房就快到了。”
就在这时,听得一阵郎朗吟咏之声:“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声音虽不甚响,却是一扫狱中阴霉之气。段无忌与宁宁一层层地走下来,本来已经快被憋得透不过气来了,猛然间觉得精神一振,走近几步,道:“是于大人吗?”
转过台阶,只见前方一间单独的囚室,地上干草辅得整齐,一灯如豆,灯下坐着一个人,全身带着血痕,看来受过重刑,他的脸上虽也带着血痕,头脸却还收拾得整齐,全然不似其他犯人似的满身血污,披头散发。神态安详,更不象明天就要被处死的人。他看见宁宁两人进来,震动了一下,缓缓地道:“哦,是宁国长公主,好久不见了。”语气就象是在自己的家中见到了客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