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小太监进厅收拾,正抬了那几具大内高手的尸体出来,其中一个人正拣了阴无咎那四根断指走出来,走过林啸面前。想到片刻之前还凶狡似狼的这个人,转眼间只剩下这四指可辨,再看那柱上血肉模糊的一团,林啸心中阵阵寒意,若是刚才有半分差池,这血肉模糊的一团刺猬,很可能就是自己。想到这儿,不禁有些作呕。
强抑心中恶感,林啸指挥着内行厂的番子们将大厅内外收拾干净,又赶到刘瑾面前恭请训示。刘瑾满意道:“林啸,这次你揭露了阴无咎这逆贼的阴谋,功劳极大,咱家要重重地嘉奖于你。”
林啸忙道:“忠于九千岁,本是属下份内之事。只是……”她故意犹豫了一下。
刘瑾道:“只是什么?”
林啸道:“阴无咎的逆行,转眼可定,只是疥癣小患。强敌压境,才是眼前的大患呀!”
刘瑾皱眉道:“你是说,当真要让杨一清挂帅,那兵权不是落于他人之手了吗?”
林啸躬身道:“属下愚见,杨一清与安化王不同。杨某这等人,自命忠义之事,凡事都要奉旨而行。他们对于九千岁的威胁,顶多不过是上上奏折,参参本章,哼,皇上是听他们的,还是听咱们的。当日杨一清何尝不曾执掌兵权,只要一道圣旨,要夺他的兵权,要撤他的职,甚至要他下狱,要他性命,都是易如反掌的事。圣旨,咱们可多的是。可是安化王宁王这些人却不同,如今皇上的旨意已经奈何不了他们,而且,他们如今已经起了檄文,将天下之罪,归于您九千岁一身,一旦他们打进京城,那时候九千岁便纵然求一好死亦是不能。安化王的檄文中可是说,若是打进京城,要将您诛九族,凌迟处死呢!”
刘瑾脸上一阵肥肉乱颤,又恨又怕,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安化王檄文,虽然陕西守将早已经得到,只是如此毒骂刘瑾的话,谁敢上报给刘瑾知道,那不是找死吗?如今林啸这么一说,刘瑾这才知道情势对他的不利,竟至于此。
刘瑾的脸色变得铁青,恶狠狠地说:“区区安化王何足道哉,陕西兵马,都在游击将军仇钺手中,只因他带兵巡边,才使这逆贼有机可乘。我已经下令让仇钺回兵讨逆,他有十四万兵马,如今再加十万兵马,安化王寘鐇,我先诛你九族,先将你凌迟处死。”
林啸惊讶地道:“九千岁不知道吗,昨夜八百里加急边报,游击将军仇钺,已经率着他的士四万兵马,投向安化王了。”
刘瑾失声惊叫:“此话当真?”
林啸道:“属下以人头担保,千真万确,这正是昨夜属下在阴无咎书房找密信时,看到的边报,阴无咎竟然扣下这么重要的边报,分明是要置九千岁您于死地呀!”
刘瑾脸上的肥肉抖动得更厉害了,他立刻站了起来,刚迈出一脚,脚步立刻打滑,若非林啸扶得快,就要跌个狗吃屎。
刘瑾急叫:“快、快,备轿,我要立刻进宫面圣。还有,通知各家大臣,立刻上朝,有紧急军情。”
众太监番子不知何时,顿时忙乱成一团。刘瑾忙亲自叫了两个大太监:“你们两个,立刻去把杨一清请来上朝。”
众大臣们刚刚散朝才不过一二时辰,本已经是一夜不寐,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喝口水吃点东西正想睡个好觉,却又立刻被叫起来全副冠戴地上朝,自然心里都暗暗叫苦叫骂,无奈刘瑾这个“立皇帝”的命令,比武宗这个“坐皇帝”更重要,更不可违逆。
连武宗刚刚睡下来,都被刘瑾亲自跑进寝宫给找出来。
武宗一见边报,再听刘瑾说得如此严重,睡意早吓到爪哇国去了。当下连忙更衣上朝。
事情来得太快,朝中大半是刘瑾党羽,哪一个是有主意应对这种军事问题的。君与臣,睡意朦胧闹哄哄地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武宗大发脾气,自己站起来道:“白白养了你们这群饭桶,国难当前全无主意,连个主帅也推举不出来。哼,难道我大明朝就无人了,倒不如朕御驾亲征,朕就不相信打不过寘鐇这个叛贼。”
众大臣吓坏了,当年英宗御驾亲征,结果土木堡之变,明朝四十万人全军覆没,英宗本人也被瓦剌也先掳去,不但丢了皇位,差点连江山都丢了。
前车之鉴不远,如今武宗居然还说出这种话来,岂不是吓倒满朝文武。
正在这时,传面一声报来:“杨一清请求上朝。”
兵部尚书张采是刘瑾死党,昨夜正禀承刘瑾之意,阻止杨一清出兵而被杨一清驳得张口结舌,此时忙道:“杨一清早已免职,用得着他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