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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你这一定是在使缓兵之计吧?不会真的要投诚异族吧?”方泽终于憋不住开口问道。钱程转过头,诧异地看着他:“如果昆莫真心待我,我为什么不能投诚?”

“你——”方泽气急,颤声说,“连我这样的小人物都知道要忠君爱国,大人你官至三品,位及人臣反而不知吗?”钱程自嘲地笑笑:“你不知道吗,我可是出了名的奸佞,和我来谈忠君爱国,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她的语声有些悲伤,令方泽不由得一怔,他认真地看着她,低声说:“大人,这奸佞一词,必定是你披的那层伪装的外衣,脱去这外衣,我信你,一定是个好人,一个天大的好人。”

钱程呆了呆,不由得闭上眼睛说:“你且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四周静悄悄的,良久才听见方泽的脚步声响起,又渐渐地归于宁静。

钱程趴在床上,这一个月来,她努力想要遗忘京城中的所有的人,在这寂静的时刻,在这异国他乡,她却发现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

裴子余酷酷的脸庞,荆田玉温柔的笑脸,景恺之风流的举止,甚至连钱府众人的一颦一笑,都仿佛深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更可气的是那阴险狡诈的景恒之,明明她应该恨他入骨,可为什么她还是不能忘记他偶一流露的温柔和关切?

所有顺来的和他们有关的宝物都已经失落在那牢房里,只有那块景恒之送的玉佩还在腰间系着,她伸手摸了摸,触手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只是眼底的酸意怎么也忍不住了:为什么?就连一个素昧平生的狱卒都能看出我不是这样一个卖国的奸佞,为什么你们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要把我赶尽杀绝呢?

忽然,她脑子里一闪而过,赶紧揉了揉眼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把手腕放在胸口,努力地想着那天景恒之率兵抓她的场景,努力回想着他伤人的话语,努力想让自己伤心而绝望……

可惜,奇迹没有再次发生,眼前还是乌孙的毡房,没有白雾,没有病房,更没有李明启和她曾经的老板。她恨恨地捶着木床,心里把那乌孙王诅咒了一百遍:难道说,这灵魂交换的场景,只能在大理寺的牢房里发生不成?还是她现在不够伤心,不够绝望?正想着呢,屋外传来了一阵嬉笑声,旋即一个柔糯的女声响了起来:“大人,我可以进来吗?昆莫赐大人沐浴。”

钱程都快一个月没洗澡了,身上都快痒死了,不过也幸亏那乌孙人不爱干净,冬季穿的又多,她这女子之身才没有被那看病的乌孙大夫发现,一听这话,她不由得喜出望外地说:“好,快进来。”门帘一掀,几个人抬着一个大木盆走了进来,旁边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孩,脸上红扑扑的,笑容十分甜美。“大人,你可真是好福气。”

那女孩一边帮她准备洗浴用的东西,一边语带羡慕地说。“福气?难道洗个澡就是福气了?”

钱程趴在木桶边,任由那热腾腾的蒸气扩张她的毛孔,舒服地说。“是啊,我们这里的水是很珍贵的,好几个月才洗一次澡,就算昆莫的妃子也很少有泡澡的福气呢。”

那女孩忙完了,便走了过来,想帮钱程脱衣服。钱程彻底震惊了:天哪,好几个月才洗一次澡!这是要我的性命吗?我一定要离开这里!“你们这里,水很珍贵吗?”

女孩点点头:“我们这里还好一些,乌孙的大部分地方一年都难得下几回雨,人都快渴死了,还洗什么澡。”“你们这里不是有雪山吗?还有,不是可以打井吗?”钱程奇怪地问。女孩摇摇头:“雪山的水还没流到下面就没了,打井也没有,下面都是干的。”

“不对,”钱程挠了挠头,“有一种坎儿井,你们难道没听说过吗?”“坎儿井?”女孩疑惑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钱程怔了一下,她一路行来,看着乌孙的山水地貌,十有□就是以前现代的x省,当初旅游的时候,当地的导游一脸自豪地介绍了他们古时候的伟大发明,这坎儿井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她急于享用这木桶,也无暇细说,婉拒了女孩要伺候她沐浴的要求,自己一个人跳入了木桶,美美地泡了一个澡。

起了身,钱程这才发现女孩给她准备的衣服是乌孙服饰,她一边穿一边心里想象着方泽的脸色,忽然有了一种逗弄老实人的快活。果不其然,她挑帘出去喊人收拾的时候,方泽的脸变成了猪肝色,恨恨地盯着她看了好久,一个人躲到毡房后面去了。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钱程坐在毛绒绒的地毡上,看着女奴们在那个女孩的指挥下,端着奶茶、馍馍、肉干和各种小吃鱼贯而入,顿时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