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略抬眼,正要附和一下老人家,却在这时注意到远方有一抹奇异的闪光。从小活在危机之中,唐左琳立刻感觉一阵头皮发麻,很快地想到那是什么──

「趴下!」有人反应比她更快,一下子将她给按倒在地,咻咻咻──子弹飞掠而过的声音犹在耳边,唐左琳一阵晕蒙,用力护着怀中的老人,根本来不及意识到随后发生的事,就连周围的一切听起来都是模糊的。

她惊魂未定,浑身被撞得发疼,隐约记得霍克勤以他全身的力量护住她,就像那一次飞车意外……

「你……没事吧?」霍克勤脸色苍白,歪乱的发丝垂落在额际,唐左琳机械性地点了点头,一脸呆滞,他见状勾唇,略微发颤的指抚上她脸畔。「太好了……」

「克勤?」她睁大眼,随即尖叫,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发出这么凄厉的声音,这是仅剩的本能反应。他紧抱着她的身躯依旧温热,可她探手却触及一片腥红,唐左琳怔怔望住自己的手心,不敢置信……

他再度从死神的手里拉回她。

「医生……我去叫医生!」一旁听闻声响赶来的医护人员看见这一幕,立即做出反应,他们躲在桌子底下,瞄准不易,子弹没再射来。

唐沅庆被刚才的冲击弄得昏了过去,唐左琳苍白着脸,扯开霍克勤黑色的西装外套。他肩膀受伤,白色的衬衫上有一个血红的洞窟,正汩汩冒出血。她哭了,怎么可以这样?「你撑着,医生就快来了……」

「我……咳!我没事……」子弹一颗穿透他的肩膀,一颗探过他的右腿,他熟知这不是什么致命伤。「把、把于飞叫来,你现在……很危险……」

「现在危险的是你!」她大叫,把他想坐起来的身躯按住。见他到了这种时候挂心的都是她的情况,唐左琳快疯了。」把你脑子里有关我的事统统赶出去!」

「这……有点困难。」霍克勤苦笑,无力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它已经被改造了,里头全部都是你。」

唐左琳落泪,红了耳根,哪知道他在这时候还说得出情话?「平常好端端的都不讲……」

医生匆忙赶来,他们先把昏迷的唐沅庆送上担架,再带霍克勤至急诊室急救止血。子弹穿过他右肩,没留在身体里面,小腿擦伤的地方则因枪弹的威力及热度烫伤,较为骇人,所幸除了失血之外两处都不致命。

医院是唐家私人产业,在获得唐左琳同意后才报警。子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有人要取她的──或者是唐沅庆的命,她安逸太久,倒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得解决。

她抹了抹泪,把德叔跟霍于飞都叫来,请他们动用所有管道彻底调查。

「不管他是谁,我要让他一辈子都不敢再动我们唐家的人。」就算……那个人也姓唐。

警方动作很快,持枪射杀的人在一里外就被逮捕。对方显然是黑道人士,手上火力惊人,摆有一把芬兰之星狙击枪,里面装了满袋子的子弹。

他不承认自己受人指使,数天过去,案情陷入胶着,霍克勤醒来知晓这事,向霍于飞交代。「他在哪个分局?喔,我记得那里不是有几个熟人?叫他们给他一些狠的,除非他受过训练,否则我不信他的嘴能有这么硬。」

霍于飞白他一眼,他嘴角跟伤处皆因他这句话而抽搐。「我不想让她一辈子都活在被人追杀的恐惧里。」

「我知道。」霍于飞一笑,事实上类似的话他也听过,就在唐左琳请他帮忙调查杀手底细时。她说「我得让自己安全,我不想让他一辈子都担心我会再受狙击。」

果然是夫妻,这样互相为彼此用心着想的感情让霍于飞很羡慕,也就不计较两人老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只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事情的突破竟出现在唐湘茉身上。

事发一个多月后,她来到医院,跟唐沅庆说了好阵子的话。等她离去,唐左琳被唤进病房,唐沅庆交给她一份资料,叹了口气。资料里巨细靡遗地记录了他们这些年遭逢的各种事故、计划及手法,还有这一次买凶杀人的证据。他说:「你要怎么做,我都不过问。」

唐左琳看着那些资讯,只觉眼前的老人似乎在这时又苍老了不少。确实,尽管早有预料,但一股被血亲残害的悲凉还是徘徊不去。可悲的唐家,可悲的人。

如果不是自己仍存有小时候那些被爱的记忆,甚至在迷惘之际遇见了那个男人,或许她也会和这些人一样吧,为了得到利益目空一切,亲情、爱情都不要了,看似得到许多,实际却空虚得近乎荒芜。

那不是她冀望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