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有天她会好的,总有一天她会看得见我,我只剩下她了,为什么她抛弃我一次不够,还要抛弃我第二次?」她好痛,浑身上下疼得几乎要裂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不要我……她不爱我……没有人需要我……」

「你没错,你什么都没错。」宁昱凯一下子抱紧她,舍不得她再这么否定自己。「撷羽,我需要你,我们结婚了不是吗?你还有我,而我……也只剩下你了。」

冉撷羽睁大了眼,看着他,那一双沉静的黑眸洋溢着某种悲伤及祈求,她这才发现,这些年,她至少还有一个母亲,可他呢?除了她,她还有谁?

但……她好累。「我不要爱了……好痛苦……」

「我知道。」宁昱凯抱住她。「但你不能不爱。」至少,不能不爱我。

「我好累……」

「爱我,你就不会累了。」他亲吻她。「我会比妈还要爱你……」

她没给你的,我给你,所以,请你也这么爱我。

我让你爱。

那无言的渴求,冉撷羽感受到了,她的人生唯一一次倾尽所有的爱,下场却是遍体鳞伤。她爱的人不期望她的爱,而眼前这个她始终无法爱的人,却一次一次地告诉她:他需要,他需要她,需要她的爱……

现在,她只能爱他,也只想爱他。

她哭了。哭得声嘶力竭,用尽全力,似要将体内所有的悲伤倾尽,发狠地哭。

宁昱凯任她哭着,开始剥除她身上的衣物,打开水龙头在浴缸里注入热水,洗涤她渴盼情感的身躯。哭喊的过程中,她在他身上落下疼痛痕迹,宁昱凯一声不吭地接下。这是爱的试炼,他甘愿为她承受,即便相较于她内心的痛,这只是九牛一毛。

他抱着她、哄着她、吻着她,感受这个脆弱的她依赖自己,第一次感受两人的贴近。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无依的心终于真正地靠向他,宁昱凯将湿漉漉的她自水里捞起,以毛巾擦乾,简单地套上浴袍,把她安置床上,亲吻她。「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去看看妈吧,好不好?」

疲惫至极的她回不了太多话语,只微弱地点了个头。「好……」

冉撷羽睡下了。

宁昱凯把床头灯转小,在晕黄的灯光下俯看她虚弱的沉睡姿态。这几天他们都太累了,可此刻他却觉得无比充实。他的撷羽终于打开了一点点的缝隙,即便这是趁人之危,可他不得不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扯开她的伤口,逼她正视,再将自己敷于其上。倘若她需要活下去的意义,那么,他希望那个理由只能是他,也只该是他。

「撷羽,我说过我永远比你倔强。」宁昱凯淡淡一笑。

机会是给准备好的人。

他想,他准备好了。

隔天醒来,冉撷羽的眼睛红肿得吓人,宁昱凯替她拿毛巾沾湿敷在上面,替她按摩,她哼哼唧唧,发出小猫一般的叫声,来回敷了一阵,终于比较睁得开,却布满血丝,她甚至有些轻微的发烧。

宁昱凯煮了她喜欢吃的清粥,这一次她没拒绝,乖乖灌了下去,然后吃了药便躺在床上昏沈地睡下,再醒时温度已经降下,但人还虚弱,她说:「我想去看看妈……」

「好。」宁昱凯拿来衣物给她换上,冉撷羽就像是一个娃娃,茫然地任由他给她套上衣物。这次他叫了车,拿毛毯将她裹住,在后座揽抱着她便向司机报出目的地。

冉撷羽母亲的骨灰安置在基隆,从汐止过去不算太久,他们拈香祭拜,照片里的冉母很恬静地笑着,彷佛所有的苦难都已离她远去,唯独存活下来的人必须概括承受。冉撷羽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相片里一脸悠然的母亲,落下泪来,此时无声胜有声,宁昱凯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身躯的细微震动,并不言语。

直到很久后,两人站得腿都要麻了,冉撷羽才说:「回去吧。」

宁昱凯仍是同样的一声。「好。」

他庆幸这次的房子租得对,四周都是绿意,远离尘嚣,对于疗伤止痛有很好的效果。这些天,冉撷羽吃了睡睡了吃,终日恍惚,客厅地板上仍四散着先前没拼完的键盘,他给她随意拼凑,错了便拆掉重来,期间弄坏了几个键盘,他也不在意。

两人间的交谈很少,可他却很享受这样的宁静,甚至每天醒来,冉撷羽总像只畏寒的小猫般蜷缩在他怀里安睡,不若过往清醒以后便会下意识地退开,她正在无意识地倚靠他,他知道。

这令他欢喜,尽管付出的代价极为惨痛。

「撷羽还是那个样子?」前两天于觅打来关切,宁昱凯应了声,于觅叹口气。「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