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澜落下泪,不习惯这种感觉,所以连怎么擦眼泪都不懂,罗涵拿来卫生纸给她,叹了口气。「你啊,会不会有点太急躁了?」
她一震,本来就不大好看的脸色,转瞬又添了抹灰白。「你可以说是我多管闲事。」
「不是啦!」罗涵叹口气。「我是说,你的出发点确实是好的,就是希望对方安稳下来,给你依靠,但你会不会有点太安排过度?你男人又不是你小孩,要进好学校、好公司,拿到好薪水将来好好养你?他已经说他不喜欢了,你就应该适可而止。坦白讲你那么处心积虑,在他眼里却是可有可无,就算他真的配合了,那也只是成为你希望他成为的那个人,有意义吗?」
罗澜无语了。
确实,她一直想着如何为他好、如何帮助他成功,但……
「一开始我以为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却不是……我很不安,我怕他的追求里不包含『我们』。如果不当模特儿了,他根本不会留在纽约,但这里已经是我的家,我怕他飞到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我……我根本不可能追着他……」
罗涵意外听着从不示弱的妹妹讲出这些话,胸口像是蓦然被击打了下,罗澜的身影好似与另一个男人交叠,那个人也是用一脸近乎绝望的表情瞅着自己——你有没有想过留下来?至少,为了我……
罗涵闭了闭眼,有些干涩地开口。「你……给他一点时间吧。」
「呃?」
「我想,他不是没想过,只是还没想得那么深,如果他的愿望就是继续用他的生命寻找,你该试着让他自己去挖掘,如果他真的爱你……他会找到答案的。」罗涵讲着,却有些分不清自己讲的究竟是别人,还是自己。
是吗?罗澜有些惶惑,这一段时间,她也许在期待他可以给自己一个肯定,明白她的苦心,愿意依随自己,结果却是越来越糟……因为这不是他内心真正渴望、追求的,即便强留住了,也不过是一种扼杀。
也许……她是应该好好想想,如何放下内心的不安,另寻一个双方可以携手前行的方向。
一思及此,罗澜一笑。「奇怪,你明明不认识他,怎么好像很了解他似的?」
「我猜的。」事实上,她也正遇到相同的问题,当另一个人渴盼她留下来的同时,她却选择了逃离。
罗澜不清楚其中奥妙,忽然问:「你来纽约是因为有case?」罗涵是古物修复师,有间私人工作室,长年行走世界各地接受各大博物馆美术馆的委托,案子结束了就掰掰,前一阵子倒是难得地在香港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说来话长。」罗涵干笑,脸上闪过一阵难掩的尴尬,抓起啤酒猛喝一口。「倒是你,偶尔也回家一趟吧?爸妈他们都很想你。」
「爸气消了?」
「都快十年了,气也气腻了吧?」罗涵好气又好笑,尽管两人都不承认,但这对父女的性格简直如出一辙,一旦认定的事,拉也拉不回来。这些年,罗父从没给忤逆他的罗澜好脸色,她几次回家气氛都很僵,这三年干脆不回去了,让做老爸的更气。
「爸要你念商,是因为他看得出你有兴趣,结果谁知道你却说要留在纽约生活,还把之前念书时候的学费生活费都还了回去……爸虽然气得要死,但知道你过得好也就慢慢妥协了,只是老脸还拉不下来。唉,我知道你心底有怨,我来讲这句话也挺没说服力,可说真的,做父母的没有不疼小孩的。」说罢,罗涵打了个呵欠。「你还要上班吧?床就先借我睡了。」
转眼已是早上八点,很难得居然聊了这么久,畅所欲言使罗澜阴霾的心情豁然开朗。
第十六章
罗涵睡了,她则一如往常梳妆打理,迟了些来到公司,第一件事并非进办公室,而是来到位于三楼的设计部——
「ziv,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怎?」
罗澜想了想,表情是下定决心的坚决。「我想做一条项链。」
一个星期过去了。
这阵子,雷伊凡被开设经纪公司的叔叔勒令不得出门,况且他也受了伤,那天刚治疗完还不觉得怎样,一觉醒来,他浑身疼得几乎快散了,即便想偷溜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天晚上,罗澜所说的话,始终徘徊在他的脑海里。
这几天他的伤口好了许多,外头的报章杂志捕风捉影地描述他与史密斯之间的爱恨情仇,他没兴趣,只是每天闷在叔叔屋里的健身房。机械式地劳动身体向来可以帮助他思虑清晰,唯独这一次,他像是陷进了一个死胡同,思前想后却找不出一个正确的方向。
不想放手,却也找不出一个足以让她心安的理由,他无法欺骗自己愿意为爱改变,也无法随便用一个虚假的承诺欺骗她,罗澜肯定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