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自鸣钟敲过七下了,黛玉估量着自己已经做了有半小时,便放下绷子笑道,“怕是云霁几个只为自己打算,想不到你,你去瞧瞧她们回来了没有,回来了也问问去,若是你司徒哥哥还不知道明儿的事,就叫你弟弟去传话。”
月圆羞红了脸,果然应了一声出去了。四个大的不在,小丫鬟们这时候都回下处了,屋里一下就空旷起来,黛玉觉得十分清静,惬意地叹了口气,拿过月圆描花样儿的几只笔,着了朱砂画美人图取乐。
自鸣钟一下一下地敲着,越发显出内室的安静,黛玉正画一朵红花,外边开着缝透气的窗户咔哒一声闷响,室内一阵冷风吹来,她便自己下炕去关,想着吃两块糕点也好上床了。
才蹬上貂皮小鞋,外边就传来了若有若无的男子声音,黛玉心中一凛,仗着这红锦八宝格子门障十分隔音,悄悄走到门边掀开一角往外看,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男人会到她房里来?
月夜屋中惊逢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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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障子外看出去,堂屋里果然有一个男子立在厅堂一侧的影子里,只是外头只在屋子中央悬了一盏玻璃宫灯,却是看不清他的长相,只影影绰绰能看到他身量极高,头发束成一个髻。
黛玉绞尽脑汁,也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堂屋里也有几个博古架,上面摆的不敢说价值连城,偷一个出去寻常人家下辈子是吃喝不愁了,那男人却看也不看,只是全神贯注地立在暗处。
不会是来绑她的吧?她先想,不由得懊悔这几年只是把身体锻炼得康健,不曾学什么防身术,不然也能稍微抵抗抵抗。旋又否决了自己这个想法,若真是来绑她的,早掀障子进来了,谁还在外头等。
林府门禁森严,这个时辰一个男人想走到内院,除非是林如海亲自带领,这男人身手应当极高,只是到盐政府来到底是做什么的?黛玉想了又想,头都疼了,那男人还是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要不是胸腹还微微起伏,她都要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也过了一炷香时间,堂屋的障子被掀了起来,却是水明走了进来,那男人终于动了,手都按在腰间了,好在水明心里显然有事,竟是没往左边看上一眼,便凝着脸往里屋走,黛玉大松一口气,好在这几年练得也颇敏捷,连忙赶到炕上坐下,装着拿起剪子给油灯剪灯花。
水明进来,虽然面上带着笑,但难掩愁容,抢上来笑着拿掉黛玉手上的剪子道,“烫着了怎么好?你呀你呀,身边也不带个人。”
此时还有什么好害怕的?那个人虽不知道想做什么,但显然不是求财不是要害她,黛玉暂把紧张压下,笑着道,“我都这么大了,还要那么多人在身边做什么?我也该睡了,月圆那妮子呢?”
“早睡了,”水明听她要睡,自去铺床叠被,黛玉称便又撩起障子看了一眼,她胆子也大了,直接便撩得半起看那人,那人竟还没走,好像也在看她。
黛玉无语到了极点,索性抛下他不理,自回去和水明说话,见水明眼角眉梢掩不住的愁,索性直接问,“是谁委屈你了怎么?摆脸色给我看。”
他们是说笑惯了的,水明不以为意,只是躲躲闪闪不愿说为何,黛玉倒纳罕起来,认真逼问了一会,水明也是个大方的女孩,便直说道,“我娘必看不上我中意那位呢。”
黛玉不信,坐在炕上笑道,“有我一句话,你娘还敢放屁试试?说,认真愁什么?”水明强不过,半日才道,“是……我中意的那位,怕是不爱我呢。”
黛玉手底下这四个大丫环,一个个长得比天仙不差,通身的做派强得过寻常大户家的小姐,知书达理能写会算,日常家下人说起,都道这是黛玉还未出嫁,否则多少人家来讨。水明顶多是平时高傲些罢了,怎么还会有林家人看不上她的?黛玉奇到十分,拉着水明在身边坐下,认真问道,“他是谁?可是日常撞见的良人?卖身契虽然不好还给你,但有我为你做主,婚事必是成的。你莫不信我。”
水明摇头叹道,“不是别家人,是林立。”见黛玉面露不解之色,又道“就是林总管的儿子。”
林家总管林发,只有一个驼子儿子,黛玉想了半日,才讶道,“就是那个——”她知道水明喜欢,便不忍说是驼子,偏又无以为继,于是说不下去,水明已尽知她的意思,点头叹道,“这几年寻了好医生来治,说是天生的阳气太旺盛,气血不顺,行走到胸前便是一阵灼热,年久才驼了。如今和好人一样了,只是还没全好,寻常不出门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