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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什么口气?”他倏忽瞪大眼,受ru般地叫起来:“为这事我郁闷了整整两年。”

“至于嘛?”

“你们怎么能把一个孩子丢在荒郊野外,自己跑去寻欢作乐?你难道认为我不会害怕?”

“孩子?你都十五岁了。”杜凉夜为自己听到的感到惊讶,道:“而且你武艺高强,还是天下无双阁的阁主,谁能把你怎么样?”

“所以你们就很放心?”他一声冷笑,咬牙道:“你们俩的武艺也不弱啊,年纪也不小了,我还不是一样很担心你们,派人到处去找你们?”

杜凉夜垂下眼脸,不说话了。

无双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一迭声叫道:“我一直以为我们三个人是一起的,可你们却想甩掉我,别否认!那晚之后,你们就千方百计的想要甩掉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能这么做?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伤心?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你为什么偏偏跟他要好?我待你那么好,可是你呢?你一直欺骗我,没说过一句真话,是你先没良心的……”

他睁圆乌眸望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渐渐聚集了泪水,随时要溢出来的样子,但他极力忍着,涨红一张雪白脸儿面,看起来委屈极了,也可怜极了。但事实是,江湖上再找不出比他更强大的人了。

杜凉夜完全相信,这一回他的眼泪是发自真心的,心里头也早已经软了一大半,但偏偏又觉得他眸转滢光,宛如出水荷花般的容颜十分美丽,不由得想多看一会儿。

无双话一出口,心里就有些后悔了,暗暗盼她说几句中听的软话,自己好乘机下台,谁知她两眼直勾勾地盯看着自己,红唇半启,贝齿微露,却半天也不见吐出一个字,顿时恼羞成怒,一把甩开她的手,翻身面朝窗户,重重地合上双眼。

杜凉夜探头看过去,只见他鼻梁秀挺,一双睫毛被泪水润湿,越发显得浓密漂亮,看得她的心都碎了,忽然意识到自己当年确实挺过分的,他们一味的追求私人空间,不曾顾及到无双的感受,明知他生性好动贪玩,却还经常撇下他独自一人,使他有向隅之感。说起来,他彼时也只得十五岁,且又是平日被众人在掌心里捧惯的主,何曾受过这种冷遇?也难怪他要耿耿于怀了。

思及此,她于是放柔声音道:“好了好了,是我对不住你,我给你赔礼道歉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再生气了……”

杜凉夜温言好语的说了半天,却不见他有半点动静,便站起身道:“好吧!你要生气就生气吧,等我吃饱了饭再来看你。”说着拔腿就走。

“喂!”无双闻言一骨碌爬了起来。

杜凉夜转过身来,靠在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俊秀无俦的美少年一把掀掉棉被,乌黑秀发披垂直下,衬托得一张容颜皎白如玉,两眼幽怨地瞪着自己,娇嗔道:“我也饿了。”

她轻挑一下眉毛:“那就快点儿吧。还得去西江月梳洗,别磨蹭了。”

他哼哼两声,甩袖率先下楼去。

外面白雪皑皑,触目所见尽是白色,整个一粉妆玉琢的水晶世界。可无双面上丝毫不见欣喜,反有一股子厌恶,他的神情跟适才判若两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势,搞得杜凉夜也不太敢流露欣叹。她虽然一早就见识过无双的两面性,仍不由得暗自称奇,完全没有办法把刚才那个梨花带雨的少年,跟眼前这个江湖霸主联系在一起。

梳洗完毕,他倒又不急着吃饭了,径自站在西江月的后排窗口发呆。杜凉夜忽然发现,他似乎很锺情这个后窗。他既不说去吃饭,她便在一旁陪着。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儿。无双忽然轻叹一声,恍若耳语道:“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不该附庸风雅,玩什么踏雪寻梅。真是自做孽不可活。”

杜凉夜不由得一呆,稍后回味过来,知他是指白马寺那一夜,更加不知该说什么,继而再咀嚼一下他这话里的意思,顿如五雷轰顶,只觉一股气在心里百转千回,硬是寻不着一个出处,大有回肠荡气之感。

他转过身来一笑,道:“吃饭去吧!”

雪后一连几日都是晴天,天空高远且瓦蓝,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云彩看起来也格外洁白。这种天气,杜凉夜只在关外见过。有一年她陪王爷出关,首次领略到塞上的独特风情,白日苍凉辽阔,夜晚深邃雄浑,人多畏塞外风沙之苦,她倒颇觉相见恨晚。王爷于是戏称她的前世乃是满人。

呵!要真是满人倒也罢了,何至于落到今日这个田地。汉人当她是走狗鹰犬,满人也不见得待她有多真心,天下一旦安宁稳定,她这样的人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当然,现在还是有无双帮她,可她是连慕容秋水都不敢轻易倚靠的人,还敢企望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