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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恨告了得罪,在下手坐了。李知县亲自筛了一杯酒,送了过来,笑道:“我这个乌纱,一般的功劳在铁捕头身上。若没有捕头的浩浩之功,恐怕我的乌纱也坐不了这么安稳。请,本官敬铁捕头一杯。”

铁恨慌忙离座:“老大人如此说话,当真折杀铁恨了。老大人清正为官,铁恨佩服得很,县令一职,实在是委屈了大人。”

李知县叹道:“现在官是越来越难做了,盗匪横行,上面逼得又紧,比如这次之案,若不是捕头手段高明,及时将奸人捉拿归案,我这乌纱,已经掉了。”说着,连连叹息。

铁恨道:“老大人请放宽心,有在下一日,必当为老大人分忧解愁。”

李知县摇头道:“我做官多年,也早就厌了。能得骸骨回乡,便已足够了。铁捕头,官场险恶,人心不古啊。”

铁恨默然道:“在下只行心中所是,倒也顾不得这么许多。”

李知县点了点头,又筛上一杯酒,道:“且请再满饮一杯。捕头常年在外,咱们也好久不见了。此日饮酒之后,不知何时才能相逢。请了。”

两人谈谈说说,不知不觉已喝了四斤多酒。铁恨极为佩服李知县居官清廉,不阿权贵,敢于为民请命,又兼这次捉拿凌抱鹤归案,心中欢喜,免不了多饮了几杯。陡然一阵冷风吹来,但觉酒气上涌,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抱拳道:“时候不早了,老先生且请安歇吧。铁恨……去了!”

李知县默默看着他,并不作声。铁恨醺醉之中,也不在意,踉踉跄跄向外走去。突地脚下一绊,摔倒地上,从此人事不知。

李知县静静地看着,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良久,铁恨方才从宿醉中醒了过来。只见周围一片黑暗,看不见东西。他嘟囔了几句,又睡了下去。又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的酒力方才渐渐褪去,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周围依旧是黑沉沉的一片暗色,铁恨脑袋渐渐清醒,便觉得这暗色不同寻常,并非夜里景象。他试着坐起,登时心中一片冰凉。原来他全身被一条极为粗长的铁链锁在了柱上,铁链锁紧,别说挣脱不开,就是想动一下,那也极为艰难。

铁恨一惊,急忙调动内息,但见体内活泼泼的,内息依旧随着心神牵引,在周天脉络里通行无阻,当下心神略安。他运起金蛇缠丝手,缓缓将两只手化作丝绸一般柔软,从铁链的间隙中穿过,聚在一起,抓住一段铁链,猛地运劲迸出。那铁链发出一声“嗡嗡”长吟,却丝毫不动。铁恨心下更沉,明白已自己的功力,恐怕无法震开了。

正彷徨中,突听远处哐啷哐啷一阵响,有人走了近来。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有人粗声粗气道:“吃饭啦!”铁恨大声道:“这位大哥……”那人也不答话,突地一勺热粥当头浇了下来。铁恨无从躲闪,被淋了个正着。那人也不管他,提着粥桶走了。

铁恨心中冰凉直透于底。他职司捉拿犯人,登时想起此乃关押朝廷重犯的黑狱。他乃朝廷命官,方才捉拿了在逃的江洋大盗回来,谁敢将他关押此处?心中猛然想起李知县邀饮之事,登时心中拂拂升起一阵狂怒,同时忍不住心中碎裂一般的失望。他宁愿遭受百般折磨,在大漠风暴中被埋起来憋死,也不愿相信平生唯一遇到的清官,竟会做出此等卑鄙之事。这一瞬间的失望之痛,当真更在身体所受的铁链桎梏之苦之上。

铁恨猛然鼓起内息,全力撞出。铁链被他绷得一阵大响。铁恨大喝道:“李知县!你在哪里,我要见李知县!”

他运足真气,连连大吼,但黑狱中一片沉沉,任他喊破了嗓子,也没人来理他。铁恨性子发作,运劲去挣那铁链,但它粗如儿臂,专用来镇锁江洋大盗的。铁恨功力虽高,又如何能挣脱?约莫过了一天,又是哐啷哐啷一阵响,先前那人提着粥桶过来。铁恨大喝道:“你去告诉李知县……”话音未完,那人一勺热粥浇在他头上,哐啷哐啷又是一阵响,渐渐走得远了。

铁恨一动不动,任由那热粥渐渐在他头上冷却,顺着毛发链条缓缓流了下来。那粥混合了昨日的残粥,发出一股浓重的馊臭味,极为难闻。铁恨心中渐渐兴起一股深沉的绝望,难道自己就要在这黑狱中住一辈子么?不能!绝不能!二小姐甜甜的笑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铁恨突然涌起无比的信心,他要走出去,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去!他不能被邪恶的力量打倒,永远都不能!

铁恨迅速冷静下来,肚子随之发出咕咕的叫声。他这才发觉自己几乎饿得前胸贴肚皮了。他试着凑到链条上去,立即一股极度恶臭的气息传了过来,铁恨猛一咬牙,就着铁链舔了起来。舔不多时,他哇的一声,将肚子中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去。这一下身子更是虚弱,几乎连真气都提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