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让他受尽屈辱的扇子吴一伙被人剿灭,落入大刀冯那伙人手中的他原本只想忍气吞声暂时逃一条性命,可谁料那竟然是徐勋插入匪窝的暗线。他逃了出来打算废掉徐勋的这颗棋子,可那帮子该死的绿林土匪竟然没一个相信他的话,哪怕他下狠心斩了左手三根手指让他们信了,却也是已经晚了,最后又让他成了战俘。现如今站在这宫城之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徐勋,你这个冒认勋亲的混蛋,你不得好死!”
还不等他吼出第二声,一旁押解他们的锦衣卫中就已经有人倏然窜了出来,直接当胸给了他重重的一下,一时间他双膝一软重重倒在地上,只觉得喉咙口一阵腥甜,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挣扎着想要爬起身,却不料有人倏然间在他身前身后的绳索上斩了两刀,把他拖出来后又在他背上重重一拍。在他眼前一黑昏过去之前,隐约听到人冷冷言语了一句。
“把他前后这两个人继续串起来,把他先押回去!幸好这声音不大,否则追究下来你们都没好果子吃!”
这一场意外除却让那些早已经绝了指望的俘虏骚动了一阵,并没有引起更大的风波。毕竟,徐良的追念亡妻疼爱独子在京城是有名的,哪怕有人听到这小插曲的传言,也是丝毫不信。毕竟,要真不是亲生儿子,徐良早就续弦留个后了,怎会拖到现在还是单身,而且还打算一辈子继续这么单身下去?
等到众人赏功升官从宫中回来的次日,徐勋便奏请皇帝,在宫中西苑演武场摆下了赐宴,竟是从小兵到军官一个不落。当远远望见銮驾行来的时候,一时间便只听万岁万万岁的声音犹如山呼海啸一般传来,让坐在御辇之中的朱厚照一时面色赤红。即便如此,当声音止歇之际,他仍是对一旁的徐勋轻声说道:“若有一天,朕能够和他们一块并肩迎敌杀敌,他们这天子亲卫四个字方才真正坐实了!徐勋,朕还记得在南昌城墙上面对宁王大军时的那一刻……真的,那种时候和任何时候都不相同。”
见小皇帝的目光中流露出了深深的怅然,徐勋知道朱厚照这会儿最可能想到的人,想到的事,这会儿自己说话还不如不说,于是自然而然默不作声。
等到朱厚照来到了演武场上的高台站定,那大风将他身上那一袭玄色大氅吹得飒飒作响,纹丝不动的他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突然一掀身上的大氅,大声说道:“今日无天子,朕只为诸位有功将士贺!”
尽管昨日已经进过宫,受封赏的时候也亦步亦趋地随众人磕过头,但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即便刘六刘七都是好弓马,可要看清楚坐在奉天殿御座上的朱厚照还是力有不逮,今日身在前排的他们竟是第一次好好端详这位正德天子。此时此刻,当他们听到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时都不禁觉得心头火热,竟是忘乎所以地随着其他人一块高呼起了万岁。
朱厚照说到做到,接下来一丝一毫冗长的礼仪也没有,直接吩咐人上了酒菜,旋即便吩咐一个内侍在后头捧着酒瓮,自己拉了徐勋逐席过去。起头还是一杯一杯地喝,但到后来经徐勋一劝,发现那酒宴一直摆到过了豹房,他若是这么喝下去简直是醉死都别想喝完,因而也就是走一走罢了。即便如此,当从头走到尾,仍然是从不到午时,一直走到过了申时。醉意加上兴奋让他忘记了身上的疲惫,竟又拉了徐勋一路走到了邻近太液池的淾祥桥。
“朕想过了,回头等朕立了太子,朝中一片太平,朕一定要学太宗皇帝那样,亲征蒙古,打得那些鞑子不敢犯边!天子守国门,朕如今已经明白了,这个守字可不是守在京城不挪窝,该出去的时候就得出去!倘若不是这一次去江南江西转了一圈,朕还不知道这个盛世烂成了这个样子……太宗几次北征,宣庙亦从过北征,亲自巡边击退兀良哈人,英庙土木堡虽败,可终究有那胆气……不能因为英庙一时之败,便因噎废食!”
徐勋听到那因噎废食这四个字,当即若有所思地说道:“可皇上之前去江西,就这么几个人知道便已经跳脚了,倘若今后要亲征,群臣必定群起反对,皇上莫非有对策了?”
“当然有!”朱厚照立时挺起了胸膛,嘿然笑道,“若朕不是个皇帝,而是总兵朱寿,这打仗的事情岂不是名正言顺?”见徐勋瞠目结舌之后立时哈哈大笑,他不禁恼羞成怒地说道,“你别笑,反正到时候你也逃不掉。现如今蒙人都知道了你的名声,回头朕给你改个名字,再给你个副总兵当当,你想在京城躲清闲,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