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小妇人冤枉……”
“尚氏,今日你咆哮刑场之事,诸位大人已经如实回奏了御前,皇上本在接见谢恩的兴国公,闻讯大怒,今再下诰旨,立时赐绞!”
尚芬芬只觉得浑身如遭雷击。即便流放辽东,一路苦寒,但她不论如何还有这身子作为本钱,只要能够拼着这一身皮肉,兴许还有机会,可谁知道今日刑场之上豁出去的那一顿痛骂,竟是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还不等她开口争辩,牢门顿时大开,两个牢婆便用如同铁钳似的手把她拖拽了出来。
“不……不……大人回禀皇上,小妇人只是痛恨钱宁辜负圣恩……”
“你还不死心?”李逸风嫌恶地皱了皱眉,冷冷说道,“皇上明说了,身为宠妾,夫主临死之际如此谩骂,闻所未闻,足可见妇道不存。而兴国公则说,不过一想着攀龙附凤的青楼女子,无情无义不足为奇。”
尚芬芬听到那一番仿佛就在眼前似的痛骂,一时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喃喃说道:“兴国公……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兴国公?”
一旁的牢婆却是多嘴地冷笑道:“哪位兴国公?平北侯今日晋升的兴国公!”
面对这个消息,尚芬芬只觉得整个人都木了,当被一路拖出去的时候,她再无只字片语。直到被人压到刑木之前跪下,那绳子倏然之间套上自己的脖子时,她方才生出了一个念头。
她就要死了,可那个好命的沈氏,竟是要成为兴国夫人了!
第八卷 会当凌绝顶 第653章 昔日故人,天子雄心
徐勋并没有兴趣去看钱宁之死,但在御前听李逸风禀报刑场情形的时候,对尚芬芬那个曾经的头牌本就没有好感的他,自然少不得轻描淡写地添了一句话。毕竟,他听说过钱宁曾经供述此女在南昌时就为宁王府中人收买,并要挟其从命云云,要挟的话他是不相信的,但尚芬芬这种混迹欢场心机深重的女人,在南昌府时和宁王府的人勾勾搭搭,却也不奇怪。
从前靠着钱宁荣华富贵,宁王府会勾搭上她,也是因为钱宁的权势。可如今她判了流戍辽东,并不算重,可在刑场却又大骂丈夫,此等妇人若不该死,谁人该死?
这样的小小插曲,须臾便被他忘在了脑后。因为,终于成功剿匪回来的张宗说徐延彻和齐济良那儿才是他更加关注的,更不用提曹谦和江彬这两个幕后英雄,马桥这个情报头子,再加上刘六刘七这两个杰出贡献人物。到后期与其说是在剿匪,不如说是在练兵。现如今府军前卫尽管有些损伤,但比起从前那些空有精锐装备的幼军,如今连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因而,群臣廷议论功行赏之际,奉旨出席的他在众人吵吵嚷嚷着如何褒奖的时候,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府军前卫是先帝在世的时候,按照宣庙还是皇太孙时旧制,为当时还是东宫的皇上预备的带刀亲卫,各位大人可别薄待了他们。”
小皇帝的护短性子,众人已经领教了多时,再加上此次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剿匪成功,并无杀民冒功之事,张宗说是贵气之子,徐延彻是勋臣之后,齐济良则是公主之子,三人都是大明朝顶尖圈子中的代表人物,至于其他如曹谦江彬马桥这样的,短了任何一个的功勋都难保徐勋会闹出来。于是,在又是商议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当宫中传旨,张宗说授锦衣卫都指挥使时,就是再执拗的大臣,也不得不拟出了一个军职大批发的升赏方案。
就连刘六刘七,也捞到了让他们喜出望外的好处,儿子在国子监的恩荫生空缺名正言顺了不说,自己也都得了四品指挥佥事的职衔。尽管并不是世职,但他们更看重儿子能否读出点名堂来,成为真正的地方大族,再加上靠山徐勋从最初的伯爵直升国公,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有丝毫的不满?
献俘之日,一大堆五花大绑的人赤足被押解到了午门之前。此次历时一年多的剿匪,畿南群盗在官兵时而用计,时而用间,时而声动,时而击西的连番运作下,再加上那一股被刘六刘七率人吃下后迅速雄壮起来的内应,最终被分头击破,即便有人千方百计逃离,但其中除却重伤后被白瑛带走的杨虎,其余要紧人物非死即俘。此时此刻,被押解跪在阙下的,都曾经是一方人物。
还有更远处被绳子串成一串的,则是无关紧要的小喽啰。这其中,一个人用仇恨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午门之内,可不管他再如何运足目力,仍是只能看见那黑压压的群臣背影,看不见他想见的人,也看不清那位君临天下的天子。家破人亡一事无成,被人带离焦府送回宁王府,千方百计逃出来却又掉进了匪窝。被人叫了多年的小白,他甚至都快忘记自己的本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