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三顿时回转身来,刹那间的惊疑过后,他便露出了满脸讥诮之色:“萧公公,咱家是敬你当年是宫中前辈,可不是怕了你!此一时彼一时,好汉莫提当年勇,想当初王岳徐清他们几个何等威风,如今还不是乱葬岗上的几堆枯骨!来人,把人给我押走!”
啪啪啪啪——
就当萧敬只觉得气怒攻心,一时连胸口都气闷了起来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阵不紧不慢的拍巴掌声。循声望去,见崇文门外大街那边,三五个人不紧不慢地转出来的时候,他一下子就认出了为首的那人,刚刚绷紧的神经顿时猛地为之一松。整个人松弛下来的同时,他忍不住伸手在门边上扶了一把,这才露出了笑容。
“好威风,好霸气!”
一面缓步而行,一面轻轻鼓掌,眼见得魏三和周遭众人先是如临大敌,紧跟着就都露出了措手不及的表情,徐勋这才不紧不慢地环视了这些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了李荣身上:“没想到啊,前司礼监掌印太监,就连皇上也要叫一声李伴伴的人,如今却是东厂和内厂几个小喽啰当成了贼子,也不知道皇上若是知道了,会是个什么表情。”
魏三已经不想知道这事儿怎么会惊动徐勋了,更不想知道为什么从来就听说和李荣不对付的徐勋竟然会亲自出面,他只知道这事儿若闹开了,他没法向刘瑾交待,更没法善后——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被刘瑾扔出去当替罪羊,消受所有皇帝的怒火。然而,他的光明前途如今才刚刚开始,自然不想就此完全葬送了,因此,他几乎用自己最殷勤恭敬的笑容,最卑躬屈膝的态度上前赔笑道:“侯爷,侯爷,这只是个误会……”
“误会?”
“是是是。”魏三使劲吞了一口唾沫,随即轻声说道,“侯爷不是一直和这李荣不太对付么?听说就是他私底下对皇上又进了谗言,试图离间皇上和您的关系,这样的贼子……”
“哦,这么说,刘公公是在替我着想?”徐勋见魏三的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似的,他顿时眉头一挑嗤笑道,“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不成?好了,我也不和你们这些小喽啰废话,这事儿既然给我撞见了,那就不能当成没发生过。把人给我留下,你们可以滚了!日后若是再让我看到你们在萧公公这私宅左右出没,休怪我不客气!”
魏三不想徐勋竟然如此武断强势,甚至丝毫不考虑和刘瑾翻脸的后果。然而,即便他很想下令手下不理会这些把人押走,亦或是干脆当面和徐勋冲突一场,然而,当看见这抽分厂大街的另一头,一行身穿深紫色袢袄的汉子往这边行来,他一下子就想到,这城外南边的地皮,素来就是西厂和府军前卫的底盘,若硬来无论如何也赢不过。再者徐勋既是不惜撕破脸,他回去对刘瑾总有得一个交代。于是,在眼睛骨碌碌转了片刻之后,他立时痛下决断。
“好,既是侯爷一定要如此,那我自然不敢不从命!放人,咱们走!”
眼看内厂和东厂的这么一批人来得快去得更快,须臾便如同潮水一般退得干干净净。萧敬看着那边失去人挟持,竟是瘫坐在那儿的李荣,一时露出了异常复杂的表情。他先看了一眼徐勋,随即缓步走上前去,伸手亲自给李荣解开了绳索,又抠出了那一团堵嘴的破布。眼见李荣几乎是按着胸口剧烈咳嗽了起来,到最后整个人无力地瘫倒于地,他方才低声说道:“李茂春,听我最后一句劝吧,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李荣却仿佛恍若未闻似的,恶狠狠瞪着徐勋,喉咙沙哑得人问道:“为何要救我?”
“李公公想必弄错了。”徐勋耸了耸肩,随即神情冷淡地说道,“只凭你从前算计了我一回又一回,今天便是别人拿了你去要杀要剐,那也不关我的事!只是既然是在萧公公门前,我便不能坐视不理!今天这一次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要是还想再自找死路,那就没有这么便宜了。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到这里,徐勋便转头看着那一十几二十个军士吩咐道:“从今往后,萧公公这私宅左右给我派上人护持着,若是再有刚刚那种货色耀武扬威,亦或者是意图窥伺,全都给我打走,出了事我兜着!”
“得令!”
说完这话,徐勋再也不去看形容狼狈的李荣以及他身后那辆孤零零的马车,径直走到了萧敬身边,亲切地搀扶了人的胳膊,这才开口说道:“今日正好有空来看看萧公公,不知道能否叨扰一顿饭否?”
“你呀!”尽管徐勋对于李荣毫不客气,但这种举动毕竟和之前魏三那伙人大不相同,再加上也是徐勋及时赶到,又给他做了偌大的面子,他自然心中记情,当即笑着说道,“既然来了,难道我还能赶你出去?屋里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