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虎之中,其他人也就罢了,徐勋对刘瑾一直有几分忌惮提防,可见小皇帝如此态度,他自然不会不知趣地说什么处置一个挑头的杀鸡儆猴,让大臣们消停下来。因而,他见朱厚照握拳使劲敲了敲扶手,他便若有所思地说道:“既如此,臣听说,明日一早还有百官伏阙上书陈情。皇上不如草拟一道诏书,宽宥他们八人,明日就将这道诏书发下去。”
“嗯,你说的是。”朱厚照重重点了点头,随即就皱眉说道,“韩文他们上书虽说是彼此串联,可终究是朕错在先,刘瑾他们不曾规劝也有罪责,这些上书言事的朕暂且可以晾着他们。今晚上的事保国公朱晖,武定侯郭良有份,让他们在家里闲住!不过,内阁那边不但知情,而且这几方军营的勾当,必然是他们捣鬼……徐勋,之前咱们说的将十二团营中挑选精锐设立左右官厅,另委总兵参将,这个总兵就给你做,别人朕不放心,上下军官尽你挑选!”
“臣领旨!”
这种时候不同寻常,徐勋当然不会推辞,直截了当地起身行礼领命。
自打伏阙上书的消息传开之后,朱厚照匆匆离开,整整一个月都是热火朝天的西苑大校场不知不觉就安静了下来。几个西域僧人和力士固然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那些大臣们掀翻了刘瑾等人,又紧跟着来寻自己的麻烦,就连钱宁也是坐立不安。徐勋临走的时候把府军前卫都交给了自己,可他就只顾着跟在小皇帝鞍前马后地奉承,别的事情竟没顾得上留意。这下子要是刘瑾等人一一落马,紧跟着必然就是徐勋,再接下来他还跑得掉?
因而,这一晚上他就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奈何平素刘瑾等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会儿他想见却求见无门。他一个外臣,又不是徐勋,宫城重地是根本别想踏进一步,至于出宫,他倒是到西安门试过一次,可却被人客客气气挡了回来。因为这一遭,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成了笼中之鸟,飞又飞不得睡又睡不好。兜来转去老半天,直到外间传来一阵喧哗,他才立刻强迫自己定了定神,露出了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
“钱大人。”
见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太监,至少自己从来没见过,可却穿着一身高位大珰才穿的大红袍子,走路姿态也有几分自矜的神气,钱宁眼皮子一跳,随即就站起身来,带着几分疑惑不安的声调问道:“正是我,敢问这位公公是……”
“咱家御马监太监徐智。”来人微微颔首,见跟着自己进来幼军在钱宁的眼神下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屋子去,他便摆手谢绝了钱宁请自己坐下说话的好意,直截了当地说道,“今天咱家到这里来,奉的是太后的懿旨。刘瑾等人蛊惑上心罪在不赦,如今内阁部议都是论死,钱大人乃是单枪匹马于乱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大好英杰,若是因为这些阉宦落得个没下场,那岂不是可惜了?太后说,如此时节,正该你戴罪立功!”
钱宁面上镇定,可暗地里却是心惊肉跳。战场上搏前程的时候可以豁出去,但如今功成名就眼见着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遭简直就好似是天塌了。心情忽上忽下的他犹豫了好一阵子,这才低声问道:“徐公公还请明示,如何戴罪立功?”
“很简单,明日一大早,你带着这五百亲卫看住宫城午门和东华门西华门玄武门,别让去了承乾宫的刘瑾三人跑了,而今夜,你需得连夜将尚在皇城的马永成等人拿下!”
这两条听得钱宁眼皮子直跳。他又不是笨蛋,这两件事做了,彻彻底底和刘瑾等人决裂也就罢了,可问题是小皇帝会如何看他?虽说徐勋临走的时候不曾吩咐过他什么,说不定对这一遭也没有预备,可那些老大人最喜欢给人扣奸佞的帽子,他和李荣那几个司礼监大珰又没有交情,手里更是一丝一毫的筹码都没有。倘若人家诓了他倒戈一击,到最后又犹如丢一双破鞋似的把他丢了出去,他还不是一样没有好下场!
事到如今,横竖一个死,还不如拼一拼!
徐智见钱宁站在那儿脸色阴晴不定,以为他还不能痛下决心,便沉下脸说道:“钱大人,太后给你的这是最后一个机会,若是你再不知道痛改前非,到时候……”
“到时候怎么?到时候我也和刘公公他们一个下场?”钱宁突然倏地踏前一步,嘿然冷笑了一声,竟是一把揪起了徐智的领子,“你以为我钱宁是什么人?老子是敢只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出塞,老子是敢拉着一个人混进沙城,一举刺杀了鞑子两个头子的府军前卫指挥使钱宁,就连皇上亦不吝惜赞一声勇士!老子要是就被你这么吓倒,就白练了这一身武艺!来人,将这个狗东西拖下去!什么太后旨意,太后绝不会这时候在皇上心里捅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