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伙,你还想跑?”
“不不不,大人,求求大人给我换个地方,我什么都招,我什么都愿意招!”
钱宁见刘文泰那一身狼狈的样子,皱了皱眉之后就冲着两个幼军使了个眼色。见他们老大不情愿地上了前来,二话不说扒了刘文泰的衣裳,旋即一桶水当头浇了下去,直接把老头儿给弄懵了,他这才淡淡地说道:“把他洗干净了换身衣裳带出来,徐大人在公厅等着。”
在司礼监还未掌握批红大权的时候,内官监曾经是二十四衙门当中最风光的一个,如今却是大不如前,纵使在这儿当着个太监,在外的风光也及不上司礼监一个随堂。因而朱厚照在刘瑾的撺掇下把一应人犯全都关到了这里,内官监几个太监那高兴劲就甭提了,奔前走后异常周到,浑然忘了从前自己是最瞧不起那些大兵的。
因而,之前徐勋一到,大半工夫就都花费在了和几个太监的客套话上头,好容易把人打发走了,刘文泰却还没送到。他耐心地喝了半盏茶,这才等到两个幼军一左一右夹着一个头发湿漉漉的人进了屋子,把人往地上一丢就叉手行了个礼。
“你们先出去吧。”
徐勋一看刘文泰这狼狈的样子,就知道刚刚是怎么回事。钱宁是隐晦地提过那监房中老鼠蟑螂乱窜,他不想领教那光景,于是少不得把人提到了这里来讯问。此时此刻,见刘文泰俯伏在那儿异常可怜,他就直截了当地问道:“刘院判,你现在有什么想说的?”
“有,我有下情禀报,有下情禀报!”刘文泰慌忙抬起头嚷嚷了两句,见徐勋面带戏谑地看着他,他不觉吞咽了一口唾沫,这才讷讷说道,“徐大人,大行皇帝这场病原本不小,两三剂药下去,就能决计药到病除的,可因为太子殿下先头装病,还有说了一番让大行皇帝恼火的话,大行皇帝就吩咐了我,不许让人诊脉,只开些不痛不痒的药,预备让太子殿下监国。大行皇帝还说,只有让殿下真正临朝主政,知道治国的难处,才会……”
“住口!”
不等刘文泰说完,徐勋就一巴掌拍在了扶手上。见下头的人抖得和筛糠似的,他便徐徐站起身,走上前两步后,却是在刘文泰面前蹲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刘文泰的眼睛。起初他就只见刘文泰极力镇定地和自己对视,可渐渐的,他就有些慌乱了起来,到最后索性竟垂下了眼睑去,这时候,他便冷笑了起来。
“你事事全都推在大行皇帝身上,以为死无对证是不是?大行皇帝做事素来堂堂正正,少有用这些小伎俩,你敢说不是你挑唆的?另外,你之前对内阁三位阁老说的那些话,还有你从前蛊惑皇后娘娘的那些话,你敢说不曾花言巧语有所蒙骗?刘文泰,事情到了如今这份上,我不妨告诉你,就在昨天,英国公和好些言官已经上书弹劾你,还有张瑜施钦高文和这些人用药致损大行皇帝,该当以大不敬罪论处!”
大不敬!
刘文泰之前托庇内阁,已经不是求保全什么前程富贵,而只是为了自己一条命。毕竟,哪怕是庸医杀人按律当斩,这斩刑也不是立刻处决,况且新帝登基总要大赦天下,他再想想别的办法,这一条命总是能保住的。可真要是按照十恶律条中的大不敬,别说他休想活命,就是家人老小也要全都牵连进去!
“徐大人,你是太子殿下的心腹,求求你为我美言几句,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恩德!”慌乱之下,刘文泰鬼使神差地迸出了这么一句戏文中最常见的词,见徐勋微微一挑眉,他便又把心一横道,“我多年为太医,家里积蓄不少。倘若徐大人能够留我一命,我愿意……我愿意重谢黄金三千两!”
黄金三千两?
徐勋心头一动,当即哂然笑道:“刘院判,你这空口说白话就想让我信你?”
听到徐勋并未明白拒绝,刘文泰心里松了一口大气,暗想这少年郎进京之后就是风生水起,可终究是凡人,哪里会不热衷钱财,于是就越发讨好地笑道:“徐大人,我当然不敢说假话。只要能留我一条命,不管是流放也好戍边也罢,我就重谢您黄金三千两!那些钱就在我家中堂屋后边的地里埋着,总共是三瓮金子……”
他话还没说完,见徐勋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诡异,顿时心里一跳,生怕徐勋起了夺财的心,慌忙又补充道:“只那些东西埋得深,而且不是在一块的,没三两天决计挖不出来……”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换句话说,太子殿下也有的是时间。”徐勋看也不看刘文泰瞬间变成死灰的脸,笑吟吟地说,“等到把刘家上下挖了个遍起出那些东西来,到时候太子殿下一定会很想知道,你这个每年不过上百贯钱的太医院院判,哪怕是大行皇帝对你宠信有加,常常有赏赐,可也决计积攒不下这般家底来!你如今不说实话没关系,到那时候下锦衣卫诏狱的时候,希望刘院判你熬得住那些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