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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百多人?这怎么可能?”李重俊皱起了眉头,旋即对身旁刚刚加入的李多祚道,“李大将军对此怎么看?”

“兵不厌诈,小心为上。”

就在两年前的正月,李多祚亲自率领羽林军从洛阳宫玄武门将当时还是太子的李显送入宫城,得到了武将中的拥立第一功,甚至还在张柬之等人之前被封为了郡王。然而,这份人臣极致的荣耀却在之后逐渐黯淡。眼看张柬之等人落马,武三思一党如同彗星一般闪亮崛起,他终于按捺不住了,于是才会义无反顾地跟着李重俊再次行兵谏逼宫之事。可越是到万事顺遂这种节骨眼上,他越是觉得心下不安应该小心谨慎。于是,再做出了谨慎进兵的决定后,他又看了李重俊身后的凌波一眼。

“殿下,在羽林军千骑之中夹带一个女人,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殿下不是一向讨厌武家人吗?这个丫头姓武,而且向来和阿韦上官婉儿安乐公主交往密切,不若杀了她祭旗,也好振奋军心!”

这一路上凌波面对着一道道饱含杀意的目光,早就不在乎李多祚这样一句杀气腾腾的话了。然而,她不在乎却不代表她身后的裴愿不在乎,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按捺住了心头惊怒和杀气,低垂着眼睑仿佛不动声色一般——李隆基对他悄悄分说的那几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今天确实是万中无一的危局,他要做的不但是保护好他的小凌,还有另外一件同样至关重要的事。

可是,他躁动的心却明白无误地告诉他——比起他由来已久的愿望,他更不希望身前的少女受到任何闪失。

李重俊回过头来看了看凌波,见其照旧用平静的目光直视着自己,登时想起了自己家那个木头人似的太子妃,还有那些妖娆多姿五颜六色,唯独缺少了几分生气的妃妾。再说,他费尽心思先跑了平康坊那么一趟,何必这时候杀了她?

“李大将军,如今之际只要攻下玄武门楼便万事大吉,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放放!”见李多祚还要再劝,李重俊便拉着缰绳挪过去一步,低声说道,“我知道李大将军昔日曾经说过父皇后宫美女众多,父皇却不知道享用。事成之后,我封你亲王,那些美人任你挑选,我这点子小事你就不要再计较了。”

李多祚从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君子,闻言之后登时眉飞色舞,也就不再转头去瞧那个碍眼的女人,而是意气风发地朝身后的众属下一挥手,一马当先地朝玄武门方向驰去。李重俊拉了一把缰绳正预备跟上,猛地又回头朝凌波阴恻恻地一笑。

“十七娘,大势已定,你就认命吧!”

被人裹挟着不由自主地纵马前行,凌波心头大恨,却没注意斜里有一个黑衣卫士正在瞧他。而落在最后头的几个军士则是一面急行一面相互打手势,最后齐刷刷地点了点头。至于裴愿则是目不斜视,一门心思只注视着前面人影,左手举重若轻地拉着缰绳,垂下的右手则是死死扣着两枚黄铜弹丸,等待着某个一闪即逝的机会。

也不知道又拐过了多少重楼别殿,凌波终于望见了那座玄武门楼——太极宫有玄武门,洛阳宫有玄武门,大明宫同样也有玄武门——太极宫的玄武门事变中,太宗皇帝诛杀了建文太子和齐王李元吉;洛阳宫的玄武门事变中,张柬之等人成功将一代女皇拉下了马,拥李显登基,李唐复国;而今天这最后一关赫然又是玄武门!

她看见了玄武门楼上的那几个人。事实上,只要从那些人的穿着上她就能认一个差不离。一身明黄袍服的人必定是皇帝李显,旁边那个高髻华服的必然是韦后,再旁边两个大约就是上官婉儿和安乐公主。至于周围簇拥的其他人,她也没心思一个个猜明白。望着玄武门楼下的那些卫士,再对比这边人多势众的情况,她的心更是渐渐沉了下去。

就算裴愿能够擒贼擒王,能压下局势的可能性也只有一半。那个该死的李隆基,这样事关重大的当口,他居然留在她家里优哉游哉!当初是谁说不能袖手旁观,眼下却根本连人影都看不到!

玄武门楼上的众人居高临下看着那多出几倍的羽林军,同样是个个脸色不好看。上官婉儿竭力分辨着李重俊身边的人,忽然面色大变。就在这时候,安乐公主忽然惊呼了一声:“那不是十七娘吗!”

这下子李显和韦后也注意到了那个和羽林军的黑衣完全不同的人影。李显此时恨极了李重俊,当下便又骂了一声逆子。韦后情知凌波多半是为李重俊裹挟,想到之前听到的某些传闻,心中更是大怒。然而,此时她自身难保,也无暇在一个昔日宠爱过的丫头多费心思,遂瞪了安乐公主一眼,这才轻轻拉了拉李显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