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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老了,即使是故人之女,我也没什么能力相帮。走在刀锋上是要付出代价的,县主千万不要学我,我当初年轻气盛树敌无数,老来想要尽敛锋芒,别人却已经不敢相信了。这世上敌人没得选择,但你得好好选择自己的朋友。”

第一百二十章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去西市观刑的并不单单是那些王公贵族文武百官。血腥的杀戮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们来说是莫大的震慑,但对于百姓来说,却是枯燥乏味生活的一种调剂品。他们不会像那些达官贵人一样长吁短叹痛心疾首,当那鲜血从断头颈腔中喷射出来的时候,大多数人发出的是惊叹的呼声,甚至有大胆的人咂巴着嘴唇意犹未尽。

“真过瘾,若是天天有这样的场面就好了!”

大唐对于死刑素来很审慎,也就是武后当权那些年杀人最多的时候,主要也是拿官员下手,杖杀刑杀的人不计其数,但那时候是在洛阳,长安的百姓可没那眼福。大唐每年处决的死刑犯少则几十,多的也只有上百,平均到各地就更没有多少了。于是,这一场一下子处决数十人的斩首行刑,着实点燃了不少百姓心中的亢奋和热情,使他们围拢在那里久久不去。

陈珞当时也站在围观的百姓当中。由于他拥有完美的身份证明,再加上不过是曾经去王同皎那里吃过几顿闲饭,所以调查此案的监察御史姚绍之只是申斥了他几句也就将他放了回去,和他处境相同的还有十几二十个人。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在离开大理寺的时候,那些吃闲饭拍马屁最起劲的几个家伙,全都破口大骂王同皎连累了他们,那神气中满是理所当然。

原来,他那个怯懦的父亲并不是最可恶的,可恶的是这个世上的险恶人心!

顶着陇西李氏旁支子弟这样的头衔,陈珞在长安赁下了平康坊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买了两个侍女四个家仆,日子虽算不上第一流,但至少也不难过。那种结交士子和太学生言笑无忌的日子本就是他常常盼望的,可时间长了再加上这么一档子事,却也有些厌倦了。这一天,当听说有客人来访的时候,他本能地想把人拒之于门外,最后还是惦记着自己的真正身份,方才强打精神迎了出去。

然而,在认出了来人之后,他的无精打采立刻换成了满腔喜悦。打发走了送茶的侍女掩上了书房大门,他立刻上去抓住了来人的双肩,又惊又喜地问道:“莞儿,你怎么来了?我不在你的日子还好过吗,有没有让人欺负,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

“哥!”陈莞又好气又好笑,挣脱开那双手就摇头嗔怒道,“你都胡说些什么,县主若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主子,你怎么会在外头那么逍遥?我现在过得比原先还爽快些,内宅的事情一多半都是我做主,县主待我就和自家人一样,怎么会给我委屈受!就是来来往往的那些贵客,对我也都是规规矩矩的,连那位……”她硬生生把临淄郡王那四个字给吞了回去,含含糊糊地说,“反正我过得很好。”

自从连遭劫难之后,陈珞还是第一次看到妹妹的脸上洋溢着这样的幸福笑容,心里忍不住一阵酸涩。他年前就来到长安,和凌波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对于那位主人虽然感恩,却不像陈莞这样信心十足。想到自己昨天看到的那血腥场面,他还是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莞儿,县主虽然是好人,但她如今身处的位置很危险,你一定要小心。若是有什么不对,你一定要答应我保全好自己。”

陈莞虽读过书,但当初在家的时候还是个娇娇怯怯的千金闺秀,如今打理一大家子的事情,渐渐就养成了爽利敢言的性子。此时,她死死瞪着满脸关切的兄长,脱口而出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还是大哥你教给我的!你别忘了,若不是县主好心,你我现在都是什么下场!”

千算万算,陈珞完全没料到这几个月的工夫,陈莞的性子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顿时愣在了那里。良久,他知道如今再继续这个问题,兄妹之间可能会不欢而散,只得软言赔礼认了不是。好不容易哄了妹妹露出笑容,他这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这么急匆匆跑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寻我?”

“不是县主说你在这里当着你的李三公子,我怎么知道你住哪?”

陈莞笑吟吟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放在了桌案上:“这里头是一百枚御制金钱,在东西市的金银铺中兑换了之后,足够你维持一个世家公子的花销了。这只是第一件事情,第二件事是县主说你和士子的结交也该差不多了,接下来不妨和各地进奏院的那些人打一下交道。听说卫王李重俊一直呼朋唤友,没少去那些进奏院,你趁这几个月谋一个王府官,若是不能,只要和那卫王搭上线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