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了人来审问片刻,他便得知此人正是朵颜卫首领之子哈剌哈孙,顿时挑了挑眉。就在他沉吟不决的时候,刚刚派出去的斥候中终于有人赶了回来。
随着那一骑孤零零探马的驰近,无数明军都看到了天边涌现出的无数细小黑影。铺天盖地的黑影看似杂乱无章地疾冲了过来,飞扬的尘土掩盖了半边的天空。无论是身经百战的陈懋还是柳升,抑或是心中一紧的张越,此时此刻都看向了皇帝。
朱棣只是言简意赅地吐出了两个字:“应战!”
他还是二十年前的那个朱棣!
第六百三十九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倘若不是逼上梁山穷蹙无法,阿鲁台决不想到这样冒险一赌的法子。
四月里在脱欢大军铁蹄下惨败,别说从前丢掉的和林再也没了指望,就是在原有的地盘上栖身都成了困难。他不得不带着部族仓皇东窜,狼狈进入了兀良哈人的地盘。倘若不是脱欢因为其余两部的牵制不得不回师,恐怕他连安身的地方都找不到。倘若不能安然度过这个冬天,倘若不能借着脱欢专注于安定内部的时刻有所建树,那么不但他难逃败亡,妻儿老小全都会跟着四散,阿速特部阿鲁台的名字将永远成为过去。
此时此刻,他的麾下不过万余人马。即便是这样一支远逊全胜时的大军,也已经是他七拼八凑的所有班底。他算准了朱棣听到大宁有变必定会亲自追击,但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竟是错过了和兀良哈人前后包抄的最佳时机。可是,他已经夹着尾巴跑了一次,要是再跑一次,那些臣服在他这个太师之名下的所有部族兴许就再也聚不起来了!
尽管疾驰一夜,又刚刚激战了一场,但面对即将到来的又一场鏖战,明军上下却是意态激昂。这不但是因为倏忽间传遍军中的犒赏令,更因为贵为天子的朱棣同样在军中。三千营中的将士最初是以朵颜三卫的精锐骑兵作为班底,但这些年逐渐取而代之的则是各都司遴选出的精锐,而御马监亲军则是多为虏中逃回的青壮。所有人都是至少经过两次北征的百战之士,其中甚至还有靖难时参加过白沟河一战的军官。
朱棣一手策马疾奔,一手紧握着战刀。刚刚亲自砍杀了两个人,这会儿朱棣握着战刀的右手已经是有些抬不起来。直到这时候,他方才清醒地感觉到,自己已经老了。然而,这种认识却禁不住他心里那种沸腾的热血,他又想到了适才出击前对宁阳侯陈懋说的话。
“朕听说你家中有倾城佳女,此次战罢告捷,班师之后,朕便册尔女为妃!”
他还能打仗,还能纳妃,他还是纵横天下长年不败的大明皇帝朱棣!
狭路相逢勇者胜!
明军上下因皇帝亲自率兵出击而士气高涨,鞑靼大军也同样因为阿鲁台行前的誓师而嗷嗷直叫。当两支大军狠狠撞击在一起的时候,前军顿时都是人仰马翻,那气势比先头一次交战时何止增了一倍。无论是谁,面对迎面扑来的敌人,都只能使出本能的反应,刺、劈、砍、扫……无数人圆瞪的双眼渐渐变得血红,杀人的动作都变得迅速而简洁。
张越已经是本能地紧随在了皇帝身后。最初的时候他还能想想得到消息的松亭关是否会派出援兵,还能想想尚在大宁的张辅能否抓住机会赶到,但随着压力越来越大,他早就顾不上了那些。倘若不是牛敢张布的奋勇救援,他身上指不定就要多上几个窟窿。他很明白自己的斤两,地上交战还能多撑一会,但马战的程度却远远不是他能够消受得起的。
皇帝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场厮杀,所以才留下了杨荣金幼孜?
“小……小张大人!”
乱战之中的他听到这么一个声音,遂抬眼望去,看见浑身狼狈的海寿策马靠了过来,他连忙吩咐牛敢接应了一把。只见海寿周身上下都是血,也不知道是自个身上还是敌人身上的。只耽误了这么一小会,他就发现一群侍卫以及柳溥等人已经紧拥着皇帝离开了老远,赶紧快马加鞭追了上去。可乱军之中哪里是那么容易左冲右突的,只一会儿,他就发现四面八方全是激战,哪里还寻得着皇帝?看了一眼面如土色的海寿,他几乎是下意识抬手一劈,恰是有如神助地劈飞了一支流矢。
忽然,正前方传来了几声惨叫,紧跟着,就只见几个蒙古人从厮杀中脱出,凶神恶煞地冲他们这边杀了过来。即使在这种时候,张越仍然习惯性地扫了对方一眼。见为首那人身穿皮甲,仿佛和寻常士兵并无不同,马旁一边挂着大弓,右手则是高掣马刀,身后众人也几乎都是同样装束。然而,还不等张布等人上前拦截,他们的后边却忽然冲出了两个手举狼牙棒的明军大汉,大喝一声便往落在最后的两人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