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左右两旁的护卫阻拦不及,此时都是大惊失色。值此之际,那弓却猛地张如满月,倏忽间,那一支羽箭犹如飒沓流星,带着呼呼风声直没兀良哈大军之中。落后朱棣大半个马身的张越眼看这位天子脸色赤红,哪里不知道年过六旬又刚刚大病过后的朱棣乃是逞强。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他就听到耳畔响起了无数弓弦响声,也不知道有多少羽箭飞射了出去。
跟随朱棣身后的乃是直属京营三千营下的骑兵和御马监亲军中的精锐,尽管只有五千人,但此刻跟着朱棣直踏敌阵,那士气却是异常高昂。柳升和陈懋已经是指挥两翼突至最前,将皇帝护在了阵中。电光火石之间,这支大军如同尖矛一般地撞入了兀良哈大军。
紧随朱棣左翼的陈懋仗着箭术了得,在奔袭的途中一口气射出了三箭,此时随手将弓挂在马前,拔出宝剑劈手便砍。同样自负武勇的柳升哪肯示弱,自然是与其齐头并进。一时间,主帅比勇,部下更是人人奋勇争先。
尽管兀良哈三卫人数稍优,可去年新败,如今又是朱棣亲自率军冲阵,原本就被打怕了的他们自是更加士气低落,一时间,就连那些稀稀拉拉的羽箭也已经是疲软无力,更多的人在大军冲阵时选择了引马避开,于是四处都是乱糟糟的。当头里的明军势如破竹冲乱了前军队形之后,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三卫大军就被从中间凿了个对穿。
由于担心皇帝,朱棣周围几乎是围了十几个护卫,一色的小圆盾将皇帝的周身上下保护得严严密密,纵有斜飞的羽箭也被人挑开了去。然而,初战奏效的朱棣并不满足于这样的战果,他想都不想就举起了此次新换上的战刀,再次率队回转冲击。
虽说并不是没见过血,但这等骑马突阵对于张越来说却还是头一回。他自然是没法享受到朱棣那种待遇,可有四个护卫牢牢贴着,他倒是没经历多少凶险。然而,如是好几次来来回回冲杀,由于杀得兴起,明军阵容渐渐有了些松散,终于有漏网之鱼直接冲到了他的身前。他眼疾手快地一剑搠翻了一个,却不料想斜里又有一人窜将出来,举起长刀倏地下劈。刹那间,他几乎本能地撩剑挡格,那势在必得的一刀带起了一溜火星,一下子偏离了目标。
还不等右臂酸麻的他反应过来,就有一人飞驰上前,横枪一扫一挑,硬生生将那蒙古骑兵挑落在地,随即又勇不可挡地挡在了前头。看清那是张布,张越顿时大松一口气,当是时,他也没法分心他顾,于是只能跟着张布闷头继续前冲,直到前方一下子光线大亮,再次冲出了敌阵,他这才看见了朱棣所在,连忙纵马上前。这时候,却只见三卫大军已经溃退。
“你的剑也见血了?”
张越哪有工夫理会皇帝的戏谑,忙开口说道:“皇上,如今兀良哈人已退,当务之急是迅速赶往大宁。兀良哈人是被突如其来的大军打懵了,可难保还有其他兵马。”
“朕知道,杨荣金幼孜应该到喜峰口了,他们昨夜没能跟朕走,这会儿指不定怎么忧心忡忡!”朱棣这些年但凡外出都会带上这两人,如今不见他们,心中也有些不习惯。只一沉吟,他就摇摇头道,“不用慌,先整军,再找几个俘虏来,朕要问个清楚!”
朱棣和张越正说话的时候,一直都冲杀在最前头的宁阳侯陈懋此时满面兴奋地回转了来,在马背上行了个军礼:“皇上,兀良哈大军已经四散溃退!据斥候远远观察,应该是泰宁卫和福余卫不敢在这里消耗掉了仅余的实力,所以就匆匆逃走了。首恶乃是朵颜卫,是否要追击?”
轻轻揉着已经有些酸痛的胳膊,朱棣便沉声吩咐道:“你和柳升立刻重新整军布阵,派妥当人领五百人衔尾追击,务必让三卫不能整理残军合兵一处。另外,再派人看看有什么活口。兀良哈人没有那么大的胆子,阿鲁台必定就在左近,需得严加提防!”
刚刚一场厮杀过后,陈懋这样的勇将自然是被激起了血性和争功之心。然而他屡为前锋,并非一味无谋之辈,一听此言顿时警醒了过来。他没了不但刚刚大胜的兴奋劲,取而代之的更是一股子油然而生的凉气。
须知如今不比前几次出塞的几十万大军,就算先头死伤不多,派出五百人之后,眼下顶多也只有四千余人!
都是领了几十年兵的大将,因此柳升陈懋一面下令不许追击,一面急匆匆地整军备战,同时派出斥候往各个方向侦测动静。由于一夜急行军,刚刚又是一番激战,将士们自然是又累又饿,此时趁着难得的休息时间,不少人都在马背上吃干粮喝水。当几个俘虏被押上来的时候,朱棣一眼就注意到了其中一个身着华丽长袍的年轻蒙古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