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你爹?他也要做教书先生么?”王夫人闻言大吃一惊,随即便恍然大悟,面上遂喜笑颜开,“梁潜的学问当年皇上和太子都赞口不绝,只可惜……若是他真愿意,咱们家这两个小丫头还真是屈了人家大才,请他教导教导那些男孩子才是正经。”
“大伯娘还不知道他么?相公就是打人家的这个主意,听了爹爹的话之后回来就笑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您的天赐,我家的静官,大哥的炯哥儿,公公的赴哥儿,还有保定侯府的昂哥儿,一个个恐怕很快就要到年纪了。”想起张越得知消息那会儿的大喜过望,杜绾不禁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不过相公说了,人家就是要报恩,咱们也不能一心想着多留人家几年。梁家乃泰和大族,梁公子将来必定要再应科举。”
王夫人何等聪明,这言下之意自然明白。如今皇帝尚在,恐怕见梁家人仍有心结,但若是新君登基,梁潜的所谓罪名也就不存在了,梁家子弟自然有翻身的一天,那时候梁楘不可避免要走入仕途。她只不过想儿子启蒙时能有个人品好学问好的先生做个榜样,并不奢望能一辈子留着别人,因此自是不在乎这一点,反倒希望人家翌日前途正好,说出去也光彩。
眼见张菁做老师做上了瘾,旁边还有一个琥珀随时提点,两人便也不打扰她们,悄悄地离开了厢房。还不等她们回正房,外头就有媳妇报说张輗父女来了。听说这回事,不但王夫人脸色一僵,就是杜绾也想起了几天前消息传过来时的情景。
“他还真是不死心,婚书都下了,这事情还能有什么余地?”
王夫人虽是妇道人家,但毕竟张辅出征在外时都是她坐镇家中,对于外头大事自然也都清楚得紧,此时在屋子里踱了两步,她却仍是拿不出什么主意。
永平公主倘若只是那些安安分分的公主,那么这桩亲事自然极其称心如意,可李茂芳先头闯了那么大的祸,如今夺爵毁券禁锢西内,而且倘若新君登基,指不定还要追究,这不是给张家招惹麻烦么?张辅是皇帝最信赖的勋贵,但倘若太子或是太孙登基,毕竟这关系就隔了一层,因为常常领兵的缘故更是会招来疑忌,若婚事一成,岂不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绾儿,这事情你可有什么主意?”
那天接到这消息,杜绾和张越就商量了很久,到最后只想出了两个法子。一是拖,问题是只要永平公主上书求恳,念在女儿份上,朱棣不可能否认这么一桩早就定下的婚事。二则是李茂芳在此之前死了,可如今的礼教大防非同小可,李茂芳一死,张珂岂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于是,此时此刻,她只能叹了一口气,对王夫人摇了摇头。
“请輗二老爷进来吧!”情知避是避不过去了,王夫人只得对那报信的媳妇吩咐了一声,随即便挑帘进了屋子。等杜绾跟了进来,她思忖片刻便开口说道,“你二堂叔待会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你是侄儿媳妇不好说话,还是避一避。横竖他是追着我来的,我应付了他就好。你去那儿看着菁丫头和恬儿,免得有声音惊着了她们。”
王夫人既这么说,杜绾自是无话。到了厢房,她被张菁拉着讲书,最初还有些心不在焉,继而就渐渐只顾着面前这两个孩子。直到一阵吵闹声从外头传来,她方才一下子惊醒了,吩咐张菁好好看着张恬,随即便连忙出了门去。到正屋门口时,她恰好听见了一个女人低沉的声音。
“爹,你和大伯母都不用为难了!只要我不在了,岂不是就什么事都没了?”
第五百九十章 人生在世须得一搏
如今是四月初,路上的行人都换上了各式各样的春装,这其中最好卖的却是江南的新款。论丝绸,潞州府的潞绸并不比江南的丝绸差,但款式花样却从来是南边带动北边。单是女人们喜爱的裙子,便有拖裙销金裙荷边裙多种。倘若送礼,捎带一套时样衣服,那在亲戚朋友面前便是了不起的体面。
这小户人家都是买现成的,大户人家有的是自家养了针线人,有的是外头高价请了顶尖的裁缝,那一套套春装夏装流水一般地裁出来。平日各家贵妇往来走动时,往往也是存心攀比衣裳首饰,谁也不想被人比下去。因此,从三月到四月,京师各家绸缎庄的好料子,销量比往日何止涨了一倍。
日落时分,离开詹事府的张越却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带着两个随从去了一趟大德绸缎庄。他居丧以来很少出门,平日也不太往这种地方去,因此看见那种摩肩接踵,那一匹匹五颜六色的华彩绸缎流水似的卖了出去,他顿时吓了一跳,等那伙计上来兜揽生意,他方才得知是怎么回事。他虽说在家里,但有些消息却还是有数的,要不是成国公夫人和襄城伯夫人穿了几套新鲜花色式样的衣服,于是带动了上头勋贵,怎么会一路影响到了下头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