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这份心思,来到东宫端敬殿的时候,她已经是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了神,暗自琢磨着开封那一封封折腾得父亲心烦意乱几乎爆发的密报。汝南王新安王都已经干脆赖在周王府安营扎寨,她那位世子大哥拿他们半点办法都没有,王府上下鸡飞狗跳,若是父亲朱橚再不回去,恐怕整个开封都要乱套了。而朱橚更是提出,横竖朱棣要北征,又不可能带上她,她索性就跟着回一趟开封,等明年大军班师再过来……
恐怕父亲打的主意还不只是如此,大半年没见她,只怕朱棣就会忘记她这个侄女了。毕竟,堂堂天子面前,奉承的人难道还会少?可是,她的生母已逝,开封那边其实就只有父亲这么一个知心的亲人,她是真舍不得杜绾她们几个,因为这一走极可能就是此生此世不得相见,谁让她是皇室郡主?
“太子殿下。”
正在沉思中的朱宁听到这声音立刻回过神来,见是两个小太监搀扶着头戴翼善冠身穿盘领窄袖金织盘龙赤袍的朱高炽进来,她慌忙行礼,见皇太子夫妇仿佛有话要说,她自是知机地告退,出了大门叫上自己的几个随从之后,她正打算吩咐从东华门出宫,却不料不远处那端本宫的院门处有一个小太监提着袍子下摆一溜烟跑了过来。
“郡主,郡主!张公公让小的捎带一句话给您!”那小太监好容易站稳了,喘了好一阵子气,这才压低了声音,“皇上刚刚传召了今天去灵济宫的所有人,眼下震怒得紧,又杖杀了好几个人,请您最好让人去张家带个信,或是让英国公入宫分说,或是找几位其他的勋贵出面,横竖只是阴私小事,揭过去就好。”
朱宁却没有接话茬,而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对方半晌,这才冷笑道:“张公公未免也管得太宽了,我是常常去张家,但那不过是为了会手帕交,不是为了管张家的闲事!他要做好人尽管派人去,我是撒手不管,我这个陈留郡主又不是张家的管家婆!回去告诉张公公,且消停些,别小事折腾成大事,到时候他这个好人就做不成了!”
撂下这话,她带着几个随从头也不回地就走,等到出东华门上了自己的翟车,这才收起了刚刚那幅恼怒的脸色。尽管那个小太监确实是御用监的人,可眼下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么多,她哪里敢轻易相信,到头来害了别人不说,连带父亲和自己也一起陷了进去。即使真是张谦,若那小太监回转去告诉了他,他也必定会明白的。
行了不多久,朱宁忽然感到翟车猛地一个停顿,整个人顿时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倾,险些摔倒。情知外头车夫都是王府精挑细选的,等闲绝不至于出错,她不禁一皱眉头,打起车帘发现这儿恰是十字路口,当下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回禀郡主,前头是送八百里加急军报的,看那装束是来自宣府的人。”
宣府紧急军报!朱宁只觉得一颗心猛地一悬,几乎本能地吩咐道:“速去打听,看看究竟宣府那边出了什么事!”
第四百七十八章 最原始的刺刀
有道是不到长城非好汉,但对于如今的大明而言,寻常百姓恐怕一辈子也没法踏足长城一步,毕竟,每一道长城都是边防重地,绝不是什么供人游览的名胜。为了遏制来去如风的蒙古骑兵,自洪武帝朱元璋就开始修建长城,累计有二道边、外长城和内长城三道。外长城全是砖石建筑,整齐如一,在渤海所以东与内长城交汇。而二道边则是两头用夯土垒成的土墙,形如水槽,两头高起,中间为壕。虽说三道长城如今还有断点,但仍然意义重大。
开平和兴和位于二道边之外,彼此互为犄角。开平城乃是昔日元上都,洪武二年李文忠常遇春拔开平,元顺帝仓皇北窜,此后大明在此设置了开平卫,乃是进逼蒙古的最大桥头堡。相比之下,兴和堡所没有坚城之利,再加上只是千户所,兵力不足,一遇大军,能做的便只有坚守待援,因此在兴和备御平日还好,一有战事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十月末对于南方来说还不至于天寒地冻,但对于北方来说,却极有可能是下了两三场大雪。这一年的天气却古怪得很,天上只一味阴沉沉的,那阵阵寒意直刺骨头,却不像往年这时节已经大雪纷飞。兴和堡的大门口,裹着厚厚棉袢袄,打着绑腿穿着油毡靴子的两个军士正在那儿使劲跳着脚,尽管他们的手上还戴着半旧不新的毛皮手套,却仍然冻得瑟瑟发抖。
“他娘的,最恨的就是这种大冷天,可偏偏这鬼地方一年有一大半的日子是这光景!”
“甭提了,别说咱们,就是郑千户,还不是因为在宣府站不住脚跟这才被赶到了这儿来?说得好听点咱们在这里叫多多建功,说得不好听那就是送死!之前那一趟咱们闭门不出只管防御,弟兄们还是死伤好些,这一次只剩下了六百多号人,怎么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