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主上饶命!”一个宫婢连滚带爬地趋前一步,连连叩首求饶道,“并非奴婢等人有意怠慢,前几日,后宫就有几位夫人来话警告过,说是斗家已经失势,若是奴婢这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仍然只念着主子,那将来……将来就只有殉葬而已!”她一边垂泪一边高声禀告道,“自打那天起,宫中各处的份例等物就薄了许多,甚至还有缺斤少两以次充好的。夫人又听了不少闲言碎语,大约是一时气怒想不开,这才寻了短见!主上明察,奴婢万万不敢说谎!”
这个宫婢起了头,其他人面面相觑了一阵,也都忙不迭地撇清干系,横竖逃不了一死,那他们这些天来是受的闲气,怎么也得分说明白。于是乎,往常隐藏在最深处的后宫争斗,全都被摆在了明面上,听得闵西全心惊不已,不时偷眼打量着父亲的脸色。
夏侯闵钟劫自然知道这些龌龊事,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竟有人胆大妄为到逼死自己的元配。再联想到外头的种种流言,他突然生出了一股荒谬的感觉,似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甚至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好,很好,想不到寡人宫中还有这样狠毒的人!”闵钟劫气急而笑,凛冽的目光扫过底下那一群噤若寒蝉的内侍宫婢,一字一句地道,“你们身为敬姬身边的奴才,居然被外人的几句恐吓吓倒,而且又不知早来奏报寡人,这知情不报,慢待主子的罪名就足以让你们万劫不复!你们不是说后宫有夫人警告你们么,今日寡人就开一个先例,来人,宣召后宫所有嫔妾至拂阳殿,寡人倒要看看,是哪个胆敢恃宠而骄欺压夫人!”
闵西全闻言不由吓了一跳,刚想开口劝谏就瞥见了父亲冰冷的眼神,只能把即将出口的话吞了回去,横竖他生母死得早,后宫这些女人和他没有一点关系,犯不着为了她们惹得父亲发怒。果然,跟着闵钟劫前来的内侍无不手忙脚乱地朝门外冲去,个个都是惊慌失措,想来事情也和这些人脱不了干系。
不过半个时辰功夫,各宫嫔妾就全都赶到了拂阳殿,莺莺燕燕地挤满了大半个正殿。由于适才夏侯已经发怒,因此无人敢告知这些骄横女子主上召唤所为何事,她们反倒是以为又要重立夫人,因此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美艳动人,只想拔得头筹荣登夫人之位。
“贱妾叩见主上!”一众嫔妾纷纷跪伏于地,恭声请安道。
夏侯闵钟劫重重冷哼了一声,毫无表情地打量着底下这些曾经宠幸过的女人,心底浮出一股厌恶的情绪。“想不到拂阳殿敬姬刚刚过世你们就穿得这样娇艳,难道连一点礼数都不懂么?”一瞬间,他不由想起当年敬姬温柔婉转的模样,再看看下头这些女子搔首弄姿,顿时恨不得一脚将她们全都揣死,声音也不由提高了,“敬姬身为寡人元配夫人,权摄后宫是理所当然的事,谁想竟被你们欺过了头去!”
那些嫔妾听得夏侯骤然发怒,个个骇得花容失色,谁都没有想到,在夏侯竭力对付斗氏一族的同时,居然还会为了敬姬的死如此大动干戈。一时间,正殿上一片寂静,众人都深深地俯伏于地,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刚才还在自诉无罪的人都哪里去了?”闵钟劫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厉声喝问道,“只要你们道出暗地遣人让你们慢待敬姬的是谁,寡人就可饶你们一命,否则,寡人就生生活殉了你们!”
这一句话果然有效,那些拂阳殿的内侍宫婢纷纷出来指认,顿时扫遍了几乎所有嫔妾,个个都说得振振有词,有鼻子有眼,气得那些骄横的宫中贵妇脸色通红,忙不迭地上前分辩,殿中顿时乱成一团。只有宠眷最隆的令姬神色自若地跪在最前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全都闭嘴!”眼看这一副狗咬狗的状况,闵钟劫知道再追究下去也是枉然,然而,眼下他却势必不能放过那些女人,否则,外头流言无法平息,斗氏一族也会趁机而动。“寡人一向在女色上头淡得很,想不到后宫还是出了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来人,传寡人谕旨,削去庆姬、荣姬、贾姬侧妃之位,逐出宫城!弗姬和丽姬暗地教唆奴婢慢待寡人原配,令其为敬姬殉葬,以赎罪孽!”
谕令一下,殿中顿时哭声一片,获罪的嫔妾都纷纷趋前求饶,只是夏侯仿佛铁了心一般不为所动。此时,为夏侯诞育了幼子的令姬终于挺身而出,伏地叩首道:“主上,论理您处置后宫嫔妾,贱妾不该多嘴,但是,主上如今查处斗氏一族,并且在朝堂之上公示了斗家大罪,那么,敬夫人无法安居元配正室之位乃是早晚的事!主上因为坊间流言而重处他人,甚至令活人生殉,传扬出去未必就能够安定民心!贱妾以为此事乃斗氏一族暗中所为,与后宫诸人无干,还请主上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