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朕不敢么!”姜离冷笑一声,声音也不由高了起来,“凭你当初做过的那些事情,朕早就可以诏告天下,废了你这个狠毒的王后!若非看着多年夫妻的情分,又何必现在和你罗嗦?中州储君关系着社稷存亡,你若是执意不肯透露那个孩子的去向,朕便只能将你的罪行通告天下,然后让有司审理你的罪孽。到时候,就是你的家族,怕是也难逃族诛之祸!”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虞姬再也难掩心中恐慌,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一片,右手死死捂注了胸口。良久,她方才颓然地倒在了椅子上,仰天叹道:“陛下,您变了,若是当年,您根本就不会对我说这种话!若是换作十年前雄心勃勃的陛下,您一定会雷霆大怒当场发作,而不会在暗室让臣妾说出一切,罢了,罢了,这都是命数!横竖臣妾再也难得眷宠,所谓的罪孽一身担了就是!”
姜离的脸色微微一变,却没有多说什么,眸子中尽是冷漠,看不出一点情意。在这种深深的压力之下,虞姬终于开始断断续续地透露出那一桩秘事,藏在她心底十几年的秘事。
鬼谷之中虽是清苦之地,王诩却也驯养着三两只蒲鸟,平日向来是由苏秦和张仪负责喂养。虽然这蒲鸟只是异禽中的中品,无论速度还是战力,都及不上各国诸侯的御用坐骑,但对于寻常平民却是分外难得了。王诩自己却不肯出山,只是赠送给魏方一件信物,又借给三人两只蒲鸟以供骑乘,这才再度决定闭关炼药。苏秦和张仪有感师傅的教导恩情,目送王诩进了药庐之后,又跪地重重叩了三个响头,方才转身离去。
苏秦和张仪得以跟着魏方出了鬼谷,顿时对外头的世事憧憬不已。两人自从十三岁拜入王诩门下,至今已经有足足十年了。十年的时光之中,除了苦苦研习纵横一道的精髓,他们就只有在一起想象将来的富贵和前程,奈何这点梦想一次又一次地破碎成空,直到遇见魏方,两人方才看到未来的一线希望。
由于苏秦和张仪平日都只是在鬼谷附近的小城中置办生活用品,因此对于一应路途都没什么见识。反倒是魏方早有准备,一路上看着地图不断摸索,终于抵达了夏国都城洛都。四国都城都是千年古都,气象却是大不相同,丰都气度恢弘,殷都古意盎然,绯都霸气磅礴,而洛都却是始终笼罩在一片迷雾中,显得神秘而阴沉,正是和这一代夏侯的脾气秉性一模一样。
“魏先生,您不把我们带往中州,反而让我们到这洛都来,究竟是什么道理?”好容易安置在了一处客栈之内,张仪便再也忍不住满腹疑惑,急不可耐地问道,“如今传闻使尊殿下在华都御城之内斋戒祈福,每月才见一次外客,倘若不抓紧时间,我们可就是难能见上殿下一面啊!名不正则言不顺,总不成我们连一个实在的名分也没有吧?”
苏秦却比师弟沉得住气,见魏方但笑不语,思量片刻便试探道:“魏先生,您既然肯向殿下引荐我们,知道的应该比外人更多才是,否则也不会轻易带我们来洛都。既然我兄弟二人已经打定了主意,您可否让我们明白一点眼下的局势,免得到时自找烦恼?”
既然是在客房之内,魏方便也不再顾忌太多。他伸手蘸了蘸杯中茶水,就直接在桌子上画起地形图来。直到四国四夷的大致地形已成,他方才指了指中州那一隅之地,“你们看看,中州为四国围在当中,虽然没有四夷侵扰,却是战备不齐,武事不盛,再加上世家权贵都是经世累积而成,哪里有你们存身的余地?以你们纵横一道的舌辩之能,在四国之内足可挥洒自如,到时候居中策应更能生奇效。”
他见两人频频点头,直到他们都丢下了心中的那点执念,不禁又笑道:“虽说传言中,商侯和周侯都算贤君,但如今北狄和西戎的攻势刚过,相形之下还是夏国和炎国更为稳妥。你们两个自己选吧,谁想留在夏国,谁想远去炎国?”
苏秦和张仪对视了一眼,目光中既可见勃勃野心,又可见不可掩盖的惶恐。魏方既然可以说能为两人掩饰身份,那将来就自然能够戳穿他们的伪装,那么,他们的一身荣辱,已经是和他人的命运联结在了一起。不过,如今四国势力大多定型,就是最好贤士的商侯,也不会轻易相信他们这种出身低微的士人,既然如此,他们也只能一搏命运而已。
“我,想去炎国碰碰运气。虽然传闻中炎侯暴虐无道,但一个真正暴虐的君主无法安坐诸侯之位那么久。”张仪第一个开口道,语气中隐约可以听出一丝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