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如篷歌所想,她离开后,张玉凉便彻底放松下来,躺在程澹腿上说自己头疼。程澹双手覆在冰鉴外捂凉,不轻不重地为他按揉着太阳穴,抚平他眉尖不自觉蹙起的褶皱。

“你今天喝药了吗?”程澹轻声问道。

脑子里紧绷的弦渐渐松弛下来,张玉凉昏昏欲睡,含糊地说:“没有,药太苦了,我不想喝……”

困倦让他忘了维持自己淡静从容的人设,脱口而出的真心话尤为孩子气。

程澹想起上次他拿蜜饯哄自己吃药的场景,忍不住笑道:“你不是还藏着一盒宫廷蜜饯吗,喝完药再吃一颗不就好了?”

回应他的是张玉凉绵长的呼吸声。

方才嚷嚷自己睡不着的人已经睡着了。

程澹无声一笑,将冰鉴推远,拿起扇子慢悠悠地为他扇风。

……

黑云低垂,惊雷炸响,滂沱大雨接踵而至,冲散了空气中氤氲不去的暑热。天地间静得只余雨声,空茫寥落,敲起秋日到来的前奏。

书桌倚窗放置,程澹坐在桌后整理张玉凉的杂文手稿,冷不防被突如其来的雨声打断思绪,抬头看向窗外才发觉脖子因低得太久而僵硬疼痛。

久坐对身体不好——这句话半天前程澹才对张玉凉说过。现在张玉凉被赶去厨房给篷歌打下手,他却坐了一个多时辰,想想真是有些双标。

收拢剩下的散稿与整理好的手稿一并放入桌案旁的木箱,程澹起身伸了个懒腰,踱出书房站在廊下揣着手看雨。

雨景属微雨最佳,朦胧幽静,尤以春雨为最。瓢泼大雨反倒没什么可欣赏的,至少在许多文人墨客眼中缺乏美感,但程澹喜欢。看着雨中模糊成一片的远景,听着喧嚣又寂静的雨声,再纷乱的心绪也会慢慢沉下来。

他站了一会儿,雨渐渐小了,却没有停,天色也没有放晴的迹象。微凉的风拂过焕然一新的庭院扑上他的面颊,他偏头躲闪时,余光瞥见一道身影撑伞穿过雨帘,从厨房的方向走来。

是张玉凉,他一手撑伞,一手端着放了两盅药的托盘,还未走近,苦涩的药味便被微风带到程澹面前。

程澹一瞬间有拔腿就跑的冲动。

“团团,该喝药了。”张玉凉叫住正准备把设想变成现实的程澹,又好气又好笑,“你跑不掉的。”

程澹苦着脸收回伸出的脚,早知道张玉凉是去帮篷歌熬药,他就不让他去帮忙了。

这两盅药分别是程澹的风寒药和张玉凉的补药。张玉凉就不用说了,程澹的病断断续续拖了小半个月,直到现在还未完全痊愈,每天一碗药,赛过活神仙,喝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