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摆手说道:“昔日之京师,与今日之君堡相比,情况之恶劣,不差多少。”
“当时议论南迁者,止徐有贞一人乎?就连俞士悦都把家人送走了。”
京师保卫战,要面对的局面,不比君士坦丁堡的局面好到哪里去。
于谦认真的说道:“但是徐有贞、俞士悦之流,虽然送走了家人,可是他们自己留下了,徐有贞多次出城,去各地巡按,坚壁清野,他是有机会跑的。”
“俞士悦驻防城门,也是有机会跑的。”
“他们没有选择逃跑,城破之后,谁能说清楚面对的是何等局面?”
“然而,君堡的圣宫之内,堂堂元老院,却无一元老为君士坦丁分忧解难。”
于谦是坚定的主战派,曾经和徐有贞为是否南迁撕破了脸面,甚至说出了徐有贞再议南迁必杀之的话来。
但现在,于谦依旧在为徐有贞说话。
于谦是个浑然如玉的谦谦君子,可惜这样的君子,往往更容易被奸人所害。
真正的君子,就是这么好欺负。
“若非如此,徐有贞现在哪里还有治水的差事?早就人头落地了。物尽其用嘛。”朱祁钰平静的说道。
大明皇帝对徐有贞的厌恶,就写在脸上。
按照徐有贞的功绩,再怎么着,在陛下这里,徐有贞都应当算作是个人,应该用人尽其才这个词,但是陛下用的是物尽其用。
陛下心里的疙瘩究竟哪里来的?
若说是当初的南迁之议,那俞士悦呢?
陛下战后不是选择了让俞士悦留任刑部尚书?而且俞士悦做的一直很不错。
若说忠于稽戾王之事,那袁彬呢?
对于袁彬,陛下从不吝啬功赏牌,委以重任,对其奏疏总是亲笔回书,即便是眼下袁彬去了倭国,陛下心心念念,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他们的安危。
谁都能看出陛下对袁彬、杨翰等忠勇之士,爱护有加。
毕竟稽戾王已经死了,是在太庙杀的。
若说陛下讨厌文人的骄作,那陈循呢?
当初的那位内阁首辅,陛下还不是容下了他?整日里啰啰嗦嗦,还讲不清楚仁恕的道理,每次讲筵,都跟念经一样。
若非到了后来,陈循自己儒袍上殿,被罢了官,陈循这《寰宇通志》还会一直修下去。
可是陛下始终不肯原谅徐有贞,无论徐有贞做些什么,陛下甚至要用十万银币,买徐有贞的景泰安民渠的奇功牌。
于谦想不明白这个事,不过他也没问,徐有贞去治水蛮好的,参与到朝堂的风波之中,只会尸骨无存。
这场兵推棋盘终于结束,朱祁钰这是忙里偷闲,开始了景泰六年的政务。
练纲到了四川境内,几次遇险,马车翻了三次之后,练纲学会了骑马。被下毒了一次,被明火执仗暗杀了两次,被山匪强劫了三次,九死一生。
无论之前练纲什么模样,现实逼迫着练纲对戥头案穷追猛打。
南衙的畸零女户大案依旧在稽查,大明京军坐镇,一切进展顺利。
春节、天明节期间,大明并无大事发生,但是南衙的寒潮居然成为了常态,西湖结冰成了杭州人每年都能看到的冬景。
广州府在去年十一月份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雪,积雪三日才化,让人唏嘘不已。
自1400年以来的小冰川气候,终于展现了它的威能。
贵州的襄王又生了一次病,不过是普通的风寒,贵阳天气忽然转冷,没什么准备的襄王连打了几个喷嚏,病了几日才好。
“钦天监的新大统历赶紧修好,天气反复无常,若是连日历都不准,百姓如何根据节气播种收割?”朱祁钰对着兴安嘱咐道。
这修历,已经说了两年有余,却始终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朱祁钰要催一催钦天监,最近钦天监设置了十大历局,人手不缺,先把这最重要的日历算好。
“陛下,这事已经在催了,这几日天气多变,陛下在催,六部的明公们也在催了。”兴安赶忙说道。
朱祁钰停下了笔,好奇的问道:“就没人说是因为朕无德失道方招致如此天灾?”
兴安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有…”
虽然兴安不想说,但是天人感应这种事,在大明还是非常流行的,陛下杀兄篡位,招致天怒人怨的流言,并不罕见。
最近的天气反复无常,这种传闻自然会有。
朱祁钰想了想说道:“不要管它,做好自己的事就是,朕倒要看看,哪个臣工会上书这么说。”
兴安无奈,陛下这是打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