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我的举荐,但是你进礼部的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胡濙手里拿着几本书,这是刘吉最近在他的藏书楼借的几本书。
这些书上有胡濙的笔记,刘吉是个很好的学生,他真的很刻苦,甚至那些当初胡濙做的笔记,都被一字不差的抄录了下来,方便每时学习。
一些内容刘吉并不懂,但是背下来,日后遇到了自然就懂了。
“为什么?我明明很擅长礼部诸事。”刘吉有些迷惑的问道。
胡濙笑意盎然的说道:“正是因为你很擅长,所以你就更不能入礼部了。”
“这是什么道理?”刘吉眉头紧皱。
胡濙认真的思考了许久说道:“就像是金尚书身上明明有军功,回京之后,他只能做户部尚书一样,当然一些人的想法错了。”
“他们完全没料想到,从地方上来的巡抚,挂着兵部右侍郎,巡视地方的于少保,更适合做兵部尚书。”
“也像现在的江渊一样,他做了兵部尚书,虽然他做的很不错,至少比陈汝言强多了。”
“这是一种默契。”
这段话虽然很复杂,但是刘吉还是用力的领悟其中的道理。
金濂跟随宁阳侯陈懋,不仅仅在福建抵背杀敌,而是金濂从正统三年起,就开始参赞宁夏军务,土木堡之变后,金濂回京却做了户部尚书,而不是更合适的兵部尚书。
而是正统十三年从地方巡抚入京的于谦,做了兵部尚书。
因为金濂很懂军务,所以他不能当兵部尚书,因为江渊不是很懂军务所以做了兵部尚书,因为刘吉很懂礼法,所以他不能入礼部为官。
逻辑都是一样的,官场上有若干的潜规则,这就是其中的一条。
刘吉疑惑的问道:“人尽其才,才尽其用,不应该才是朝堂吗?”
胡濙摇头说道:“不,恰恰相反,如果你主官很懂这些事,那些蝇营狗苟,还如何进行呢?”
“这和我想的完全不同。”刘吉无奈的说道。
胡濙笑着说道:“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句话是孔子的话,就是让百姓跟着走,但是不能让他们知道为什么。
胡濙笑着说道:“民可使道之,而不可使智之。民可道也,而不可强也。但是我要提醒你,陛下走的是民进则国进的路,这些不合适,以后就不要再讲了,否者陛下会厌恶你。”
“礼法其实如此不便之物?要因时而动。”
有些学问太古老了,陛下已经总论了财经事务,这些不让百姓明白道理的句子,不可以在拿到庙堂上去说了。
刘吉赶忙说道:“下官清楚了。”
胡濙继续开口说道:“《韩非子》曰:官职者,能士之鼎也,任之以事,而愚智分也。”
“眼下,你揽了《寰宇通志》的差事儿,朝堂之事莫问,去重庆府吧,从重庆府沿江而下,把这四万里水路勘测做好,我举荐你到礼部为官,便不再有什么问题了。”
官场是个名利场,是个熔炉场,是个鼎,只要让官僚办几次事,就能看出他的能力来。
这也是考成法的妙用。
为何考成法能够打破根深蒂固的朋党呢?
因为就是关系通天,若是考成不过,那便无法升迁。
刘吉迷茫的问道:“可是胡尚书不刚说了吗?我因擅礼法,而失礼法官职吗?”
胡濙坐直了身子,十分认真的说道:“一套明面上的规矩是大家必须要遵守的。”
“一套暗地里的规矩,这套规矩,是会随着明面上的规定去变化的。”
“你如果遵照暗地里的规矩其办事,那只能走在暗地里,见不得光,上不得称,有所求,自然会被人利用,就需要不断的妥协,忍让,去利用你手中的权柄,去交换你需要的另外一些权柄。”
“如果按照明面上的规矩去做事,那便是仁者无敌。”
“于少保就是如此的人,所以他即便是废掉了稽戾王的皇位,但是依旧无人可以置喙,并且依旧执掌朝臣牛耳。”
“我希望你能遵循明面上的规矩,这样日后,但求一个问心无愧便是。”
胡濙看着刘吉依旧迷茫的神情,笑着说道:“没事,你现在只需要记住我这番话就是了,日后,你就明白了。”
“谢胡尚书教诲。”刘吉道谢,虽然他不懂,但是当他从重庆府走到松江府,把寰宇通志修出来之后,就会明悟这番话。
他会遇到很多的权力交换的问题,他会慢慢明白这些道理,这些告诫。多么的重要。
人生有很多的岔路口,但是这些岔路口如何去选择,完全看刘吉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