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怎么看这句话?”于远骥背着手,在汉辰面前悠然的踱着步,忽然疾言厉色的说:“杨汉辰,你是个男儿。男儿汉应该做些什么?‘常思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如今就为了你的任性,被令尊屡屡教训,不能忍辱于‘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肤,受榜棰’,你就要去放弃生命去寻死。这和太史公所轻视的蝼蚁之死何异?”
汉辰沉默不语。
“你是聪明人,我也是看你是个可造之材。所以你七叔找到我,让我想办法把你带去外蒙,我就应了他。”
汉辰听于远骥说出是七叔运作了让他去外蒙,心里有些不快,抬起头,却同于远骥凌厉的目光遭遇。
“怎么,你还在为家里这些争宠斗气的小儿女杂事缠扰吗?什么是‘大耻’,什么是‘小耻’?你自己去想想清楚。那些被父母娇生惯养,败家败业的八旗子弟怕一生都没受过什么打骂,一旦家族衰落,无能救门庭于倒倾,流落街头为流民嗤笑欺凌,这才是耻。身为男儿,国家有难,外强欺凌,却无能无力去报国,这才是耻。令尊是家法严厉得苛刻,可也不该是你寻死觅活轻声的理由。”
于远骥沉吟片刻说:“你七叔对你的举动很失望,等你见到他自己去解释吧。带你去西北边防军,我可是得了令尊和你七叔的‘尚方宝剑’了。我脾气不好,可不比令尊和杨小七对你有耐心。若是敢跟我斗法,你自放马过来试试。”
还没出发就给了汉辰个下马威,汉辰心里不快,但想想于远骥的立意是对的。如果真是这么病死,怕也是轻于鸿毛,白来时间走了这回。不如轰轰烈烈死在杀敌戍边的疆场上。
汉辰落寞的回屋收拾东西,露过三姨太的院落,发现大门紧闭。才想起三姨太和老四去了美国,不由牵出了那日四弟临走前的一幕。
那天父亲开始逼了四弟从高中退学,随他去军里走动。
四弟汉涛在出门前,又犯起了失心疯,狂奔乱跑的发疯犯癫。父亲毕竟是老谋深算,一眼识破了他的骗局,只忽然大喊一声:“涛儿小心,你背上趴了只大毒蜂,别动!”忽然,四弟呆愣在原地吓得慌张的哭了问:“毒蜂在哪里?”
四弟小时候曾有次被毒蜂咬伤,所以后来听到了毒蜂就害怕。但这大冷天怎么会有毒蜂,汉辰听了就觉得可笑,四弟毕竟还是个孩子。
父亲勃然大怒,识破了四弟的伎俩后,几日来的懊恼一起发泄出来。
从数落三姨娘那些女人没见识的小伎俩,到骂她娘家兄弟的该死,从汉平如何的不成器,到汉涛如何的狭隘。骂到气头上,索性就抄起根院里的大棒子发狠的骂了说:“你们一个个的都想找死吗,我就成全你们。杨家多你们一个孽障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这下子所以闻讯赶来的人都慌了神。
杨汉辰心里为四弟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而心寒。就像前年春天那场瘟疫过后,他强忍了泪眼见了一个个弟弟离他而去。
事情过后,三姨娘就提议说让四弟去美国照看杨家在那边的生意。
这本是母亲曾想过留给汉辰的退路,如今也只要成全四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