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那个主意很聪明呀,一下子就把胡子卿从一个人人喊杀的国贼,变成了个家法难饶的逆子。妙呀!”,何先生赞叹道,但话里有话。
何先生目不转睛的审视着面无表情的杨汉辰,长叹口气,怅然说:“子卿……关于……子卿他……我已经让他回我家乡去闭门读书了,还为他请了位饱学的先生,这位先生是我儿时的业师,说来也是何某的表亲,是位远近知名的博学鸿儒。你是知道子卿的,平日小聪明,不用心读书,定不下心性,我为他特挑了些有益的好书,让这位先生……对了,这位先生说来跟龙城还有些渊源,说是在龙城杨家当过西席,听说我来龙城,定要随了前来,故地重游。应老先生要求,特请明瀚兄今晚过来一叙。”何先生对屋内说了句:“先生,请出来吧。”
汉辰听了何先生的话有些疑惑。西席,杨家的西席曾经有过三位,时间最长的是父亲当年的结拜兄弟顾无疾先生,也是汉辰同七叔开蒙的老师;顾先生离去后,就来了薛子庭先生,但干了不久就被父亲辞退了;再之后就是位姓诸葛的先生,可惜资质平庸,枉费了这个好姓,干了不久就自己请辞了。
随了一声熟悉的清咳,汉辰惊愕了。
进来的这位头发花白,但仍是鹤发童颜的长者,他是那么的熟悉。
“顾师父!”汉辰忙上前扶住老者在椅子上坐下,十五年不见,顾师父还是那么精神矍铄。
汉辰一撩袍襟,跪在地上,恭敬的给顾无疾师父磕了三个头,说:“十五年未见,先生一向可好?先父在世时一直挂念师父,几次派人去寻,都不得其果。”
“明瀚兄,起来讲话,来……”何先生关切的过来扶汉辰起来,边说:“真想不出你我还是同门师兄弟了。”
顾无疾一抬手叫着何文厚的表字制止说:“秉章,让他跪着,老朽还有话要问他。”
见顾无疾一脸的严肃,汉辰恭敬的跪直身,等了师父的训问。
汉威在一旁看得惊讶得没缓过神,眼前如戏一般的变化让他措手不及。这个老头看来似乎有些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人,直等听大哥叫顾师父,汉威也隐约记起小时候在家中仿佛是有过这么位先生,岁月沧桑,汉威已经很难把他同当年父亲身边那位不苟言笑的教书先生联系在一起。但听何文厚说了句同门师兄弟,汉威心里暗笑,难怪何先生和我大哥一样总拿些古怪的东西折磨人,果然师出同门。
顾无疾一脸的肃然,从袖口里抖出一根油亮宽厚的竹戒尺,“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上。
汉辰心头一惊,他认得,那戒尺背面清晰的四个深深烙刻的大字“克己复礼”,这是父亲当日把七叔交给顾先生为弟子时亲自题的字。这把戒尺近二十年在杨家的威力比家法不相上下,这位父亲的结义兄弟、生前密友的顾夫子,性子之耿直严厉比父亲有过之无不及。平日里,父亲军旅生涯,难得管束他们的时候,学习文章、做人处事的道理都是顾师父苦心的教诲训导,稍有不对,就夏楚加身,毫无情面。汉辰和七叔长大后都已经不再去学馆读书了,每周还有一定的时间去跟顾师父研习文章典籍。而父亲对顾先生管教他们叔侄兄弟从来是大加赞赏,从不护短。这就使得杨家上下对顾先生都敬畏有加,父亲同顾先生的手足情谊也十分浓厚。记得当年顾先生为了小弟汉威的顽劣一怒罢馆,离开杨家的时候,汉辰和七叔焕雄都跪在门前苦苦相劝,但顾师父还是扬长而去。顾先生没有子女,也不知道携了师娘去了哪里,汉辰曾派人去寻过,也是茫茫人海。此刻重逢的喜悦远胜过了面对先生久违的训责的尴尬,汉辰就凝神等了顾先生的问话。
“一日为师,终身是父!”顾先生喝道,“手伸出来!”
汉辰迟疑了一下,还是听命的缓缓伸出左手。
顾先生责罚弟子是十分手狠的,这个汉辰从小就领教过。若非如此,当年父亲就不会为了保护小弟汉威免受捶笞,而得罪得顾先生毅然辞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