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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与袁绍、袁术兄弟很早便相识,古籍中也有不少相关的零散记载。关于这三人的早年关系,以及在公元2世纪70年代的活动情况,将放到下一节专门讨论。

大约与刻立熹平石经同时,灵帝政权为了抑制党人,又颁布了影响深远的《三互法》,对官员的选拔提出三种禁忌:本州人不得当本州刺史,本郡人不得当本郡太守;儿女亲家不得到对方的故乡当官;两州人士不得同时到对方的州里当刺史。以袁家为例:袁家是豫州汝南郡人,所以不得当豫州刺史或汝南太守;袁隗是马融的女婿,所以马家人也不得到汝南当官;如果有荆州人当豫州刺史,那么袁家人又不得当荆州刺史。正因为有《三互法》,袁绍、袁术和曹操后来都不曾在其故乡豫州为官,孙坚、孙策、孙权都不曾在吴郡为官,刘备也不曾在幽州为官。当时,袁隗任司徒,袁逢任太仆,袁滂任光禄勋,所以袁家对《三互法》的颁行应当起过作用。

按照袁宏《后汉纪》的记载,袁滂字公熙,祖籍陈国扶乐县(今河南省常营镇),是袁绍的族兄袁闳之孙,所以在辈份上算是袁绍、袁术兄弟的族孙,但年龄却比袁绍还大。当年袁闳与袁逢、袁隗兄弟不和,因而离开汝南郡,搬到约50公里以北的陈国扶乐县定居,袁氏家族由此一分为二。袁滂的儿子袁涣曾与袁术关系密切,其后裔历仕魏晋、南北二朝,直至隋唐不衰,是唐初名相房玄龄的效仿对象,比袁绍的后裔风光多了。袁宏身为袁滂的七世孙,所言应当无误。

平心而论,《三互法》确实有利于肃清吏治,防止官员以权谋私。但是,这也导致官员对地方上的情况不熟悉,办事不认真,还加大了人事部门的工作难度,幽、冀二州就出现了“久缺不补”的怪现象。蔡邕看到这种情况,便在修完熹平石经后上疏反对《三互法》,但是没有效果。

看到朝廷大员们靠着刻碑、立法就可以轻松地扬名立万,地方上的文臣武将们自然也难耐寂寞。公元177年,护乌桓校尉夏育、护羌校尉田晏上书朝廷,请求征发幽州兵出塞讨伐鲜卑,声称在“一冬二春”之间,必能生擒檀石槐,澄清漠北。大臣纷纷反对,夏育、田晏便通过老上司段颎向中常侍王甫说情,灵帝听信王甫之言,拜田晏为破鲜卑中郎将,准备北伐。蔡邕连忙上表反对说:

“自从匈奴分裂,南部投诚,北部西逃以后,鲜卑强盛起来,占据匈奴故地,雄兵十万,日益强横。加以关塞不严,走私成风,中国的上好金属和武器全出口给了鲜卑,有些无耻的汉人又逃过边界,为他们制订侵略计划。如今,鲜卑兵利马疾,实力已经超过了过去的匈奴。段颎一代良将,骁勇善战,平定区区西羌还花了十余年。夏育、田晏本为段颎副手,军事才能未必在段颎之上,鲜卑的兵马又明显强于西羌。现在他们却夸口说什么‘两年内征服鲜卑’,将来一旦形成僵持局面,势必又要征发天下兵马增援,没完没了。现在,官兵连郡县盗贼还消灭不了,怎么可能征服这些野蛮人?先帝建造长城,目的就是让我们防守反击,而不是轻敌冒进,请陛下以史为鉴。”

灵帝读了蔡邕的建议,却并不采纳,因为他迫切希望超过自己的前任桓帝。有一次,灵帝问杨赐的侄子杨奇:“朕何如桓帝?”杨奇答道:“陛下的才德和桓帝完全相当,就像尧和舜一样啊!”弄得灵帝非常尴尬。登燕然山,封狼居胥,称霸东亚,是汉代大多数年轻皇帝的愿望。但一国之君不怕无能,最怕眼高手低。灵帝肯定不会预知,自己将会得到“灵”这样的恶谥。

公元177年八月,汉灵帝派破鲜卑中郎将田晏、护乌桓校尉夏育、匈奴中郎将臧旻与南匈奴单于联兵北伐,各率一万骑兵和若干步兵,合围鲜卑。檀石槐命三部大人分头迎战,汉军大败,南单于阵亡,田晏、夏育、臧旻三人各率数十名骑兵逃回。灵帝闻报,既生气又惭愧,只好把这三员将领下狱问罪,又将太尉刘宽革职,聊以塞责。

现在轮到鲜卑人反击了,东至辽西,西至酒泉,“缘边莫不被毒。”所幸不久后檀石槐病死,鲜卑帝国随之分裂,直到北魏时期才统一。正因为如此,汉末和三国才能成为中国古代最后一次较少异民族因素参予的内战。不然的话,五胡乱华、中原板荡,恐怕就无需再等到永嘉之变了。

综上所述,公元172~177年的熹平年间,既是东汉帝国由中兴而衰微的转折性时代,又是袁家四世三公、备极尊荣的光辉岁月。奇怪的是,《三国志》和《后汉书》的《袁绍传》却都对袁绍此时在洛阳的活动缄口不言。他究竟在干些什么呢?正史又要隐瞒些什么呢?

梦断三国——袁绍篡位阴谋破产记(7)

第三节本初俱乐部——一个黑社会老大的诞生

27岁回到洛阳的袁绍具有“完美”道德、高等学历、杰出才干、庞大财产和不幸的仕途,一言以蔽之:圣人!新圣人袁绍一到洛阳,便赢得了大批崇拜者,让在其门前扫马粪当燃料卖的人都发了财。

袁绍很会来事,折节下士,给足了这些穷酸面子,背后却在不懈地推进着一个惊人的计划。一个以资助贫困党人和对抗朝廷为宗旨的“黑白两道通吃”的非法组织——“本初俱乐部”诞生了。可堪“鹰犬之才”的曹操有幸成为第一批成员。

在公元172年回到洛阳时,袁绍已经27虚岁了。此时的他具有多重身份:三公之侄、太学毕业生、清廉的前濮阳县令、被禁锢的党人、死刑犯李膺的女婿、全社会公认的孝子、两个儿子的父亲、一家之主、亿万富翁。完美的道德、杰出的才干、庞大的财产、不幸的仕途,一言以蔽之:圣人。不要说别人,即便是27虚岁时的孔子也没有27虚岁时的袁绍这么高的名誉,更没有他这么多的财富。

“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新圣人袁绍一到洛阳,便赢得了大批崇拜者。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等候着袁绍的接见,聚集在他门前的车辆比在张让家门前的还多,甚至连扫马粪当燃料卖的人都发了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