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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用商业吸引失去土地的流民?”荀谌此时算是明白张辽的意思了。

张辽笑了,谁说公元三世纪的中国知识分子没有商业头脑的?荀谌这个出身正统士族之家的士人对于这种以商业稳定社会的手段也并非一无所知。之前没人提及不过是没有想到以及处于对商人和商业的鄙视。如今有了张辽的参与,再加上张辽的提示和部分商人,如糜家做出的榜样,荀谌这个士人哪里还不明白张辽的用意?

“友若先生果然反应极快!一亩地上的作坊、商铺、酒楼、客栈完全可以养活十余人甚至几十人,而商业税也远远超过农业税。既然又能够安置流民,又能够获得更多的税收,咱们又何必去阻止呢?”张辽说道。

“可是若是大家都去经商,那谁来种地?”荀谌虽然对张辽的这个想法很是赞同,可是他也有他自己的考虑。

“我所说的农业税也就是算赋、口赋以及户赋,我的意见是在幽州、并州进行试验,取消这三种赋税,改以计算耕种用途的土地数量,征税土地税。如此一来,不但可以让失去土地的百姓减少开支,也不至于因为土地兼并而导致税收减少。至于那些世家,我们可以允许他们拥有一定数量的免税土地,这是奖励世家、贵族、士人对国家做出贡献的措施,这也是鼓励人们读书识字,将来好从军、出仕、为国效力的手段。但若是这样做他们依旧要想向我讨个公道的话?那我自然要从高皇帝开始,与他们好好讨论一下土地兼并的合法性以及兼并土地的过程中是否有违法犯罪行为的发生。”张辽说话时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但在荀谌眼中,张辽的这种微笑根本就是一只正在等着猎物上钩的狐狸的笑容。

张辽的手段光明正大,借口也同样公平公正,若是世家真有不服气想要闹事的,张辽甚至无需要出动军队,他完全可以煽动那些头脑还有些简单年轻士人掀起一股声势遍及大汉各地的舆论风潮,荀谌完全相信张辽有这样的号召力。而且从高皇帝刘邦建国以来,虽然土地兼并在世家贵族中屡禁不止,但是任何一条法律中都没有鼓励兼并的条款,甚至还有惩罚性规定。若是张辽真的从此处着手,虽不至于让世家伤筋动骨,也能让世家灰头土脸,名声及威望大丧。

“文远,你刚才可是说你张家也是世家的?”荀谌又有点着急了。

“没错!但我张家可没有大肆兼并土地啊!”张辽笑得有点坏。

“你……”荀谌被张辽的话气得差点就想动手打人。

张家手中的土地并不少,但真的没有兼并土地,完全都是用略高于当时市价的钱财购买的,而这些土地全都是因为战乱而被抛荒的土地。张家获得土地后又借此吸引无地的百姓成为张家的佃户,再加上张家对佃户的待遇又远高于其他家族,这就使得张家的名声在民间非常之好。反过来,这又使得张家对百姓的吸引力更加强大,很多失去土地的百姓就这样再度被张家接纳。即便没有多余的土地安置,张家却还能利用自家在草原上的牧场安置多余的百姓。再加上张家的众多作坊和商铺,依附于张家已经成为并州百姓的一条生路。这也是张家在短短十余年内便拥有了能于太原王家这样的大家族相抗衡的实力的真正原因。

而且荀谌根本不能指责张辽,张辽以土地数量为基准收税同样将张家的土地也包括了进去,人家以身作则,荀谌这个在幽州根本就没有大量田产的幽州刺史又怎么可能去指责呢?

而且张辽并没有一意孤行,他同样也做出了让步。那个一定数量的免税土地就是张辽的让步,这含糊其辞的一定数量完全可以用谈判来解决。但若是幽州、并州的世家依旧不愿接受,荀谌完全可以想象到精锐曹军出动的场景。

“文远,此事非但牵扯极广,而且事关重大,绝不能轻易做出决定。我看应当先将并州刺史田国让请到蓟县,再将幽、并二州中非本地籍的官员也叫来一同商议周全才是。”荀谌已经明白了张辽要在北疆试验的决心,自然不会再开口阻止。但是他却坚持召集众人商议,这也是荀谌为张辽着想,拉着一大票人分担张辽压力的举动。

张辽心中感激,但却没有露出表情。他与荀谌的关系从那一年在代郡截住荀谌的马车开始就一直保持的极好。数年内在军阵上的配合默契,之前在大城山产业上对荀谌的大手笔,这都是张辽拉拢荀谌以及荀谌身后的颍川荀家的手段。荀家也是士族世家,同样田产众多,若是荀家对张辽的试验表示支持,或者只要能保持沉默,张辽的压力都会大大减弱。

“友若先生名望深孚,此事我看就由友若先生首领倡议,辽附骥其后,以在北疆探讨新政,试验新政的名义召集众人就是。”

张辽如此选择并非是对荀谌的投桃报李,而是因为新政说穿了还是政务,张辽虽然是新政的幕后发起者,但是他的身份却是一个将军。即便是他这个将军拥有监督北疆政务的权力,张辽也不希望给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军政分离的制度开一个不好的口子。所以荀谌这位幽州地方政务长官大头就势在必行,张辽随后附骥,也可以说成是执行政务监督以及用军队为政务行为作保证。虽然有掩耳盗铃之嫌,但毕竟是避免了军方直接干政的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