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乒乓,乒乓!”鬼子小队长无奈,只好向天空开枪,以期待车队中的上司们能听见枪响的异常,及时派人过来救援。
然而,这个愿望注定是一个奢求。听到求救枪响之后,车队中的鬼子机枪手还以为同伙遇到的麻烦,扣动扳机,将更多的子弹朝出事地点左右两侧扫了过去,打得地面上草屑飞溅,烟尘滚滚。
“快跳水,快跳水。汽车在下沉,下沉!”正当鬼子小队长气得骂街的时候,驾驶员突然用日语大声提醒。随即推开车门,以标准的高台跳水姿势,纵身扎进芦苇丛中。茂密的芦苇立刻吞没了此人的身影,几串气泡汩汩升到水面,爆裂,波纹荡漾。其他鬼子兵受到提醒,也纷纷丢下枪支,合身跳进水里。或者狗刨,或者蛙式,扑腾着向岸边逃命。
进了水之后,才明白草原上的季节河与东北三省的河流之间的差别。水流不算太急,却冷得刺骨。河面下的水草也乱得厉害,稍不小心就将人的脚给套住,像魔鬼一样将游泳者往水下拉扯。还有一些滑溜溜粘乎乎的小东西,居然毫不客气地往人的衣服里头钻。遇到皮肤,就是狠狠一大口。
食人鱼,河童,魔鬼!一瞬间,传说中的怪物接踵而来,跳跃在鬼子兵们的想象里。头顶上圆圆的月亮也变成了鬼怪的独眼,瞪着他们发出阵阵冷笑。“救命啊!救命啊!”在陌生而又怪异的环境中,鬼子兵们平素受到的武士道教育彻底失去了作用。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喊了起来,唯恐车队中的同党听自己不见。
连绵响起的呼救声,终于惊动了车队中的其他鬼子。在大队长川田国昭的喝令下,又有两辆汽车押送着百余名战战兢兢的伪军走过来,查看偷袭者到底在附近设下了什么陷阱。当车头大灯将芦苇再度照亮的时候,真相终于大白了。河,一条岸边长满了芦苇的大河,蜿蜒着伸向远方,伸向他们此行的终点。
“还不下去救人!”负责督战的鬼子中尉安培光治端起机枪,冲着伪军们大声命令,“给我跳下去救人,谁要是敢拖延时间,我就直接枪毙了他!”
“救人,救人!”伪军们不敢惹小鬼子发飙,连声答应着,将马缰绳切断接成绳索。系在几名水性好的同伙腰间,拉着他们去河道中救助落水的鬼子兵。接连救出了十几名落水者之后,才豁然发现,靠近岸边的河水根本没多深,以小鬼子不到一米六的平均个头,只要将脚尖翘起来,也能一步步走上岸。而那些吓死人的水鬼河童,或者是一团团天然生成的水草根,或者是泥鳅、蝌蚪之类的小东西,根本不具备任何攻击能力。
只是,这些发现实在太晚了一些。尽管靠近岸边的河水很浅,尽管伪军们的救助很认真,依然有五名鬼子丧命于河流中。其中一名司机死相最为悲惨,居然是一头扎进了河底的淤泥里,被淤泥堵住了口鼻,活活窒息。被捞上来时脑袋都憋成紫黑色,就像一颗野生的大萝卜!
“八嘎!”闻讯赶过来的川田国昭气得鼻孔喷火,七窍生烟。举起指挥刀就像杀人立威。然而他却不知道该砍哪个好,把汽车开到河道中的是日本人,胡乱开枪,导致呼救声没能及时被听见的,也是日本人!倒是那些被当作炮灰的伪军,在救人时表现得非常积极。到现在身上的衣服都没顾上脱,一个个被河水冻得哆哆嗦嗦,牙齿响个不停。
“回去,准备出发。游击队试图拖延时间,咱们无论如何不能让敌人的企图得逞!”川田国昭将指挥刀向身后一指,大声命令。向伪军说感谢,怎么可能?!奴隶舍身救主是应该的,夸他们才会坏了规矩。
伪军们叹了口气,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拉起只剩半截缰绳的坐骑,跟在小鬼子的身后,缓缓向车队中走去。才回到车队附近,还没等找到自己应在位置,车队右侧不远处,忽然又响起了一记凄厉的枪声,“呯——!”
一颗俄式水连珠步枪子弹擦着川田国昭的耳朵飞了过去,将他身边一名鬼子中尉的脑袋打了个粉碎。“保护长官!”数名鬼子兵不顾一切地扑上前,死死将川田国昭压在身体下。就在这个功夫,耳畔又传来数声清脆的枪响,几辆汽车的前大灯相继被打碎,将周围的鬼子和伪军重新丢进黑暗当中。
头顶上的月光其实不算太差,但习惯了用车灯照明的鬼子和伪军,还是无法适应这突然的光线变化。眼睛看不清敌军在哪,手指也紧张得有些不听使唤。一个个端起步枪机枪,冲着任何感觉可疑的方向乱扫。“乒乓乒乓,乒乒乓乓……”“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乒乓乒乓,乒乒乓乓……”“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将夜幕中的草原打得像过春节般热闹。
车队右边的偷袭者却又销声匿迹了,不肯继续开枪暴露他们的位置。鬼子和伪军盲目地乱打了一气,发现没有对手还击。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地放松了下来,放下枪,准备检视自家的伤亡。
还没等他们开始清点,车队右侧一百余米外偏后的位置,忽然又闪起了几点火花。“乒、乓、乒、乓”几支步枪同时开火,将车队后排位置的幸存的最后几盏大灯也给敲了个粉身碎骨。